隋唐五代（25）

    来俊臣和周兴本是一路货色，武则天为什么将审讯周兴的案子交给他去办呢？武则天后来对周兴如何处置呢？来俊臣自己又是怎样下场呢?

    先看看来俊臣是怎样的一个人。

    来俊臣，《旧唐书·酷吏》将他排在酷吏的第一名。他是雍州万年县人，父亲来操是个赌徒。因赌博赢占同乡赌徒蔡本的老婆为妻，生来俊臣。来俊臣从小游手好闲，专干些偷鸡摸狗伤天害理之事。年轻时因犯奸盗罪被捕，他便胡乱告密，被刺史东平王李续查明，杖打一百下释放，李续于天授年间因谋反罪被杀，来俊臣再次告密，被武则天召见，他说他早先告的豫州刺史越王李贞等人谋反的事（均已被杀），被李续压下不报。武则天觉得这个人对她很忠诚，便留他在朝中当官，不久提升为侍御史，加散朝大夫，天授二年，升任为左台御史中丞。他审讯犯人时用尽酷刑逼使犯人乱供，经他审讯而灭族的有一千多家。天授二年八月，来俊臣审问玉钤卫大将军张虔易，虔勗因他逼供，向一位以公正清明闻名的司法丞徐有功申诉，来俊臣知道后，大为恼怒，在一次审讯中叫卫士将张虔岛乱刀砍死。同年九月，他审讯岐州刺史云弘嗣时，还没有开口问口供，便令人将云弘嗣的脑袋砍掉。然后造假案上报。他重用酷刑，受审犯人大多受不住刑罚而胡乱招供，来俊臣乘此报功，说他查出多少反叛的人，每次都得到武则天的夸奖。加上武则天的用人，并不那么看重门第出身，只要对她有用，只要她认为有才，便可重用，于是来俊臣这个赌徒之子、无赖出身的人，便得到武则天的青睐，把审讯周兴这样比较棘手的案件也交给他办了。

    那么，周兴为什么被人告谋反呢？他招供后武则天对他又如何处置呢？周兴是长安人，从小学习法律，倒是个科班出身的，初任尚书都事，因与武则天宠信的侄子武承嗣勾结，不断诬告陷害一些对武氏家族专权不满的官员，而受到重用，累迁司刑少卿、秋官侍郎、以至尚书左丞，他制造了大量的冤案，用刑极其残酷。徐敬业造反被杀后，他诬告为政清廉颇有美名的左史江融参与谋反，江融被判处斩首。临刑时，江融请求则天太后召见他，周兴不许。江融怒斥周兴道，“吾死得冤枉，死后也要同你算账。”周兴急下令开斩，江融被砍了一刀、，头未掉下，血流如注，他挺身前行，刽予手将弛踢倒在地，他爬起又如此三跌三起才咽了气。天授二年，酷吏丘神勣奉命讨伐起兵反叛的博州刺史、琅邪王李冲，丘神勣未至时，李冲已被人杀死，丘神勣到博州那天，州官们素服出迎，他带着卫士挥刀屠杀他们，被杀死的官兵有一千余人。武则天反而认为他平叛有功，加封他为金吾卫大将军。天授二年十月，有人揭发他的罪行，并告他谋反，还告周兴和他同谋。这时武则天也听到一些朝官揭发这些酷吏的暴行，于是下诏审讯丘神勣和周兴，才演出了上文所说的“请君入瓮”的故事。

    周兴被迫伏罪后，丘神勣也只好认罪。于是武则天下令杀了丘神勣，但她却想到周兴过去的“功劳”，赦他一死，将他流放到岭外。这个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酷吏，一旦失去手中的权力，半路上便被人杀死了。

    周兴、丘神勣等酷吏的下场，并没有引起来俊臣的警惕，他继续作恶，陷害忠良和无辜者，连耿介公正的大臣狄仁杰，也差一点死在他手中。他抢夺良女，仗势欺人，几乎到了发狂的地步。武则天神功元年，他居然诬告到武氏诸王和太平公主的头上，这些权势薰天的王公贵戚于是联合起来，揭发他的罪恶，武则天这才把他交给司法部门审讯，终于被判处死刑。武则天接到判书后，还想赦他死罪，但揭发他的人不少，武则天这才批准司法部门的判决。

    来俊臣押赴刑场时，围观百姓无不切齿痛骂，他被砍下头颅后，被他残害的官民家属争着去咬他的肉，有的将他抉眼剥面，有的破腹出心，顷刻之间，来俊臣的尸体成了一堆泥酱。这时离周兴之死已有六年，即则天后神功元年。

    （取材自《旧唐书·酷吏·来俊臣》，《旧唐书·酷吏·周兴》，《旧唐书·酷吏·丘神勣》、《资治通鉴·唐纪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则天后天授二年、天寿元年至二年、神功元年》）

    39.徐有功的浮沉

    在酷吏们横行的年代里，百官缄口，百姓道路以目。凡与酷吏们作对的官员，大多惨遭毒手。就在这样的年月里，也有像徐有功、狄仁杰这样的人，他们逆流而上，几经浮沉，努力为无辜者伸冤而又屡遭挫折，体现出我们民族的一种可贵的精神。我们同时从中又可看出武则天这位女皇帝性格中的另一些特点。

    天授元年，有个魏州人上书告发贵乡县尉颜余庆曾参与琅邪王李冲的叛乱（李冲起兵反对武则天事发生于五年前的垂拱四年）。武则天将此案交给来俊臣审讯。颜余庆有什么反罪呢？原来琅邪王曾在贵乡县放债，一次他派几个家奴到贵乡收债，这几个家奴出发前曾给任贵乡县尉的颜余庆送去一封信，请他帮忙收债。颜余庆帮他们收了一些债钱。李冲起兵造反失败被诛时，颜余庆没有受到株连。永昌元年，武则天曾下过赦令，明文规定凡参加李冲父子谋反的不是魁首的可以免死。四五个年头过去，还有人揭发颜余庆的事，这是因为武则天对告密者常给以奖励的缘故。来俊臣定颜余庆为反叛罪，要判他死刑。御史台根据永昌年间的赦令，改判为流放。武则天于是召集官员讨论此案，侍御史魏元忠奏遭：“颜余庚帮助李冲收债款，并和李冲通信，谋反证据充足，不是从犯，该判死刑，抄他的家。”武则天表示同意。

    司刑丞徐有功站出来反对说：“皇上永昌年间下的赦令说：‘参加李贞（李冲之父）叛乱的魁首都斩首伏法，余党还未揭发的可以从轻发落。’颜余庆是永昌之后揭发出来的，应是从犯，不是魁首，不宜判处死刑。如果将他作为魁首惩处，那是将活人变为死人，该赦免的反而加罪，这还不如不颁发赦令的好。窃以为朝廷处置不当。”武则天脸色一变，大怒道：“那么什么人是魁首呢？”

    徐有功脸不改色，从容回答说，“所谓魁，就是首领，当头的人；首，就是主谋的人。”武则天又问道：“余庆为什么不能算是魁首呢？”徐有功回答说：“像李贞（李冲之父）这样的人才算魁首，他们早已依法处死。颜余庆今天才论罪，他不是从犯是什么？”

    武则天哑口无言，怒气也消了许多，便说：“你再想想吧。”最后还是免除颜余庆的死罪。

    当武则天发怒、徐有功和她争论时，在场的官员和左右侍卫数百人，个个缩着脖子，惊恐万状，连大气也不敢出，可徐有功始终镇静自若。徐有功秉公办事，不畏权势，执法严明是一贯的。他早年任蒲州司法参军时，便执法严明，为政宽仁，从不杖打受审的人，当时百姓十分感激，互相约定说：“有受徐参军杖打的，必共斥之。”徐有功在任满时都未杖打过一人。他调到京城任司刑丞后，多次与酷吏周兴、来俊臣等争辩，前后被他救活的人有数十百家。当时被告的人流传这样的话：“遇来、侯必死；遇徐、杜必生。”来是来俊臣，侯是酷吏侯思止；徐是徐有功，杜是杜景俭，也是个清官。

    在酷吏横行和受重用之时，徐有功逆狂风而行，不能不遭挫折与困难。

    天授元年，道州刺史李行褒及其弟榆次令李长沙被酷吏所陷害，判灭族之罪，徐有功竭力为之辩解，没有结果。酷吏周兴反而告徐有功的状，说他故意为谋反的囚犯开脱，罪当斩首。武则天见到周兴的状子后，虽然没有判徐有功死罪，却也罢了他的官。这是徐有功的第一次被免官。

    过了一些时日，武则天想起徐有功的为人，觉得他不是一个阿谀奉承之徒，他敢于直言，能帮她纠正一些偏差，于是又要起用他为侍御史，徐有功对着武则天伏地流涕坚辞道：“臣听说鹿跑到山林里，其命却操在厨子的手里，情势如此也。陛下以臣为法官，臣不敢枉法，必定死在这个位置上。”言下之意是不枉法必死，枉法者安然。武则天并未动怒，还是坚持要他任职。徐有功只得硬着头皮上任。

    徐有功复职后，《旧唐书》在他的传记里这样写道：“时远近闻有功授职，皆欣然相贺。”当官而使别人感到这是值得庆贺的事，在那个时候，这个官就很不简单了。但清官毕竟难当，武则天自垂拱元年至长寿元年的六、七年间，通过酷吏之手，杀掉的李唐皇亲国戚已有数百人，还有大臣数百家，刺史、郎将以下被杀的更是不可胜数。在这样残酷的环境里，徐有功要当一位执法严明的清官，谈何容易，于是没多久又发生这样一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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