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22）

    曹参代萧何为汉相国后，一切事情都无所变化，完全遵照原来萧何的约束办，选择丞相从吏，专拣不会言辞的厚道人，凡是追求声名、为人刻薄的，一律斥去。日夜饮醇酒，卿大夫以下各级官僚及宾客，看到曹参不管事，前来看他，都想提些意见；对那些凡是来准备提意见的人，曹参就请他们吃醇酒，若是对方要说什么，曹参则请他们再喝酒，醉而后去。弄得来看他的人，什么也说不出口，习以为常。

    相国后园靠近吏舍，吏舍天天饮酒歌呼。相国府的从吏十分讨厌这种吵闹声，于是请曹参到园中游玩，让他听到吏舍醉歌之声，希望他能发火管一管。结果，曹参反而取酒到后园摆开座位来喝，自己也歌呼起来，和吏舍的声音相和。

    曹参看到他人有细小过失，总是帮他们遮盖过去。所以相国府中常常无事。

    曹参的儿子曹窋为中大夫。汉惠帝看到曹参完全不管事，心里想：“莫非是相国因为我太年轻，看不起我？”于是对曹窋说：“你回家以后，试试私下从容问你父亲；‘高皇帝刚刚离开群臣（死的忌讳说法），当今皇上年事正宫，君身为相国，天天饮酒，不去管事，何以忧天下大事昵？’但是不要讲是我要你问的。”曹窋回家后，果然找机会问了。曹参发怒，鞭打了曹窋两百下，说：“快去侍奉皇上，天下事不是你所应该谈的。”曹窋把这一切报告了汉惠帝，汉惠帝在朝见臣下时，责怪曹参说：“你何必打曹窋呢？前次是朕让他谏劝你的。”曹参摘下帽子谢罪说：“陛下自己看自己，圣武的情况能同高皇帝相比吗？”汉惠帝说：“朕哪里能比得上先帝呢？”曹参又问：“陛下看臣比萧何哪个更贤能些？”汉惠帝说：“君似乎不及萧相国。”曹参说：“陛下讲得很对。高皇帝和萧何定天下，法令早已明确。如今陛下可以垂衣拱手（指无为）而治，臣曹参也只要老老实实遵守萧相国原来的一套做法，不就行了吗？”汉惠帝说：“说得对，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所以后人称继任者保持前任的做法，叫做：萧规曹随。

    正由于曹参坚持了清静无为的治国方针，所以西汉经济在这段时期中从战后的衰败中迅速恢复起来。

    （取材自《史记·吕太后本纪》、《汉书·惠帝纪、》、《史记·曹相国世家》）

    50．汉惠帝欲诛审食其

    当项羽抓住刘邦的父亲刘太公、妻子吕雉作为人质时，刘邦的部下审食其正好随行，也一起被抓。此后，审食其就一直陪着刘太公和吕雉，直至他们获释，回到刘邦军中。刘邦当皇帝后，审食其封辟阳侯。所以，审食其同吕后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前文说到汉高祖刘邦死后，吕太后要尽诛诸将，首先同审食其商量，可见一斑。

    不过，正因为审食其和吕太后有着这一层说不清的特殊关系，大臣们和当时的一些有声望的人们，都把审食其看成是吕太后身边的亲嬖小人，不愿意和他来往。

    审食其知道自己名声不好，同时也知道自己处境比较危险，想结交一些有名望的儒生，借以改变自己的形象，也希望在将来的某个关键时刻能有一些人邦助自己摆脱困境。他同那个写《新语》的陆贾有往来，又想通过陆贾结交当时很有声名的平原君朱建。朱建曾为淮南王黥布的丞相，由于黥布反汉时他曾谏劝过黥布，因而颇有名声于当时，为人刻廉刚直，有辩才，不轻许诺。所以当审食其想结交他时，他却嫌审食其行止不正，拒绝和审食其见面。

    后来，朱建的妈妈死了，家贫无力发丧，正担心无处借钱。陆贾对朱建说，你只管发丧，钱的事我来解决。于是，陆贾去见审食其，对他说：“有件事得向你祝贺：平原君朱建母亲死了。审食其说：“平原君母亲死了，何以祝贺我呢？”陆贾说：“前日君侯想深交平原君，平原君因为母亲在堂，不敢和君侯交往。今其母已死，君如能从厚送葬，平原君则愿为君死矣！”这样，审食其便送金百斤给朱建作为他母亲置办寿衣的费用。当时吕太后当权，审食其贵宠无比，他做出了样子，列侯贵人也去送礼，总计达金五百斤。

    后来，有人向汉惠帝报告，说辟阳侯审食其和吕太后有暖昧关系。汉惠帝大怒，下审食其于狱中，想把他杀掉。吕太后碰到这样的事很惭愧，不好出面为审食其说话。大臣们多数讨厌审食其，顶好汉惠帝能就此将他杀掉。审食其急了，派人去找朱建，想和朱建见一面，求他设法救自己。朱建请来人传话给审食其说：“狱事太急，不敢见君。”审食其以为朱建看到自己倒霉就不愿意救助了，心里又急又恼火。

    朱建却去求见汉惠帝的幸臣闳孺，设法救审食其。原来汉代皇家从刘邦开始，有个坏习气，喜欢搞同性恋。汉高祖刘邦有个同性恋对象叫做藉孺，和刘邦共卧起，公卿大臣有什么事不好办的，通过藉孺在刘邦那里一说就通。从此开了坏风气。汉惠帝别的方面还不错，就是这个毛病比他老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他身边的郎侍中甚至要涂脂抹粉，有那么一整批同性恋对象，闳孺是特别受宠幸的一个。朱建为审食其通的就是这条路子。他去对闳孺说：“你受宠幸于当今皇帝，天下皆知。如今辟阳侯审食其因为受宠幸于太后而致下狱，道路传闻，都说是你在皇上面前进了谗言，所以皇上要杀他。如果皇上杀了辟阳侯，太后必然恼火，把气出在你头上，也会诛你。你何不肉袒（去衣，露上身，古时谢罪的一个礼节）向皇上为辟阳侯求情？皇上必能听君的意见放辟阳侯出狱。这样太后必然高兴。太后和皇上都宠幸君，君必贵宫加倍了。”这是一面吓闳孺，一面又用好处吸引他。闳孺想来不过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小男孩，一听朱建的话，吓得要死，果然一切照朱建的主张办，审食其也就因此出狱，出狱后才知是朱建救了自己，大惊。

    后来，汉惠帝死在吕太后前面。汉惠帝死后，吕太后任审食其为左丞相。审食其这位左丞相不管政事，只管太后和皇帝宫中事务，实际上相当于郎中令。汉制，郎中令执掌守卫宫殿门户，实际上宫内与宫外联系的一切事务都由郎中令主管，所以是个十分权要的职务。审食其以左丞相身份管宫中事务，比一般的郎中令地位自然还更显要些。所以《史记·吕太后本纪》说：“公卿皆因而决事”，则是权力实际上相当于相国了。

    吕太后死后，大臣将吕太后系统的一切姓吕的外戚无分老幼，全部杀光。审食其本来非死不可，幸亏陆贾和朱建为他出谋画策，竟得不诛。

    但是审食其还是在他意想不到的一件事上，彻底倒了霉。

    原来，汉高祖还有一个最小的儿子淮南厉王刘长。这个刘长的母亲本是汉高祖女婿赵王张敖宫中的赵美人，汉高祖八年，经过赵国时，张敖献赵美人给汉高祖侍寝，此后赵美人就怀了身孕。张敖一看，赵美人怀了汉高祖的后代，不敢再留在自己宫中，因而专门筑了一座宫殿给赵美人居住，还没有来得及报告汉高祖。这时汉高祖正好怀疑赵王张敖谋反，尽捕与张敖有关的一切人，这位怀有汉高祖后代的赵美人也被捕了。她告诉狱吏说：“曾经侍寝皇上，腹中怀有皇上的后代。”狱吏报告汉高祖，汉高祖正对赵王张敖恼火，没有理这件事。赵美人的弟弟赵兼又通过审食其报告吕后，吕后妒忌，不肯转告汉高祖，审食其也没有坚持给吕后再讲。后来，赵美人生下了刘长，愤而自杀。狱吏将刚生下的刘长献给汉高祖，汉高祖不免懊悔，于是把刘长交给吕后，由吕后带大，是为后来的淮南厉王。厉王刘长在长大以后，力能扛鼎，在汉文帝即位后，他带着从者去见审食其，审食其出迎，厉王刘长就从袖中取铁椎猛击审食其，而后命从者割下其头，然后向汉文帝伏阙自首说：“臣母亲不应当因赵王事下狱，当时辟阳侯能够向吕太后力争此事而不争，其罪一也。赵王如意母子无罪，吕后杀之，罪二也。吕后任诸吕为王，以危刘氏江山，辟阳侯不争，其罪三也。臣请为天下诛贼臣辟阳侯，报母之仇，谨伏阙下请罪。”汉文帝免厉王刘长之罪。

    由刘长椎杀审食其，汉文帝又听到汉惠帝时朱建为审食其出谋划策使其免死之事，于是派吏人去捕朱建。朱建一听说捕吏已到门口，就要自杀。其家吏和儿子们都说；“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何以急着自杀呢？”朱建说：“我一死，祸就了结，你们就可以都没有事了。”于是自杀。汉文帝听后十分可惜，说：“我并不想杀他，只不过想弄清当时情况。”于是召朱建之子，拜为中大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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