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与美国能“对等”吗？

    1960年1月19日，日本和美国在华盛顿“修订”了《日美安保条约》。1951年9月，两国在旧金山签署《条约》时，日本仍未实现真正的“独立”，还处于美国的占领之下。“新安保”重点明确了美国对日本安全的保护义务。它也意味着两国共同应对苏联这一“共同威胁”，同时抑制日本的军国主义。“日美安保”既是日本战败后回归国际社会的象征，也是美国战胜后为东亚政策奠定的基础。

    “新安保”的签订自从1960年那一刻就不是一帆风顺的。当时，左派的政党、言论家、大学生（尤其是东京大学的学生）都上街反对签订安保条约，当年的首相岸信介用武力“镇压”学生抗议活动是很有名的故事，也是战后日本史上的“污点”。驻日美人的“丑闻”也是容易引起日本国民“反美”情绪的动机之一。1995年9月4日，在美军最多、其基地最大的冲绳县，3名美国海滨队员绑架了一名12岁的日本小学女生，并对其实行了暴力。类似这样的事件也不断使得日本政界和舆论界思考如何调整日美军事同盟的内涵和实质，促进了驻日美军转移等议题的进展。

    2009年9月，战后首次正式“政权交替”后引起轩然大波的驻日美军迁移问题，是日美安保条约所面临的巨大挑战。鸠山由纪夫被联合政权的需要、美日外交关系、中央与地方之间分歧等因素纠缠不断，极为被动地决定在五月之前决定普天间军事基地的迁移前景，美国虽然不满，但也无奈地接受了。

    那段时间有日本舆论传出，2009年11月，奥巴马总统出席在横滨举行的apec会议之际，日美将发表重要性仅次于1996年“新指针”的“新安保宣言”，两国当局正在磋商中。冷战结束后经“新指针”直到现在，美日关系始终处于磨合期、过渡期以及转型期，必须“摸着石头过河”。过什么河呢？即在准确把握美日在双边、地区、全球上的战略共同基础的前提下找到自己的位置，满足各方国家利益需求的同时，维护地区安全，贡献于世界和平。

    鸠山由纪夫到处呼吁的“深化”一词，在我看来，无非就是“实事求是，与时俱进”。与五十年前相比，美日同盟所处的国际形势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在新格局考验着“同盟”的生命力和灵活性的同时，我们或许需要进行观念上的调整。

    2010年1月19日，鸠山由纪夫就《日美安保条约》修订五十周年发表了谈话，强调说“日美安保体制不仅对日本，还对亚太地区的稳定与繁荣做出了巨大贡献”；“美军的存在今后仍将是使地区各国感到安心的公共财富”。美日正在追求双边军事同盟的“国际化”，使其往“多功能”的方向发展，“深化”下去。

    鸠山由纪夫也反复提出建立“紧密而对等”的美日关系。“对等”一词举世瞩目。许多人提出批评说：美日之间怎么可能是对等关系？美国的军队驻在日本，日本实际上是把本国的安全委托给美国，能对等吗？在我看来，“对等”对新时期的日美同盟来说是个“指导思想”或“方向性目标”。光从日本被美国保护、美日之间的实力对比或者在国际社会上的话语权等角度衡量它的对等性，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两国关系中的对等性更应该取决于它们能否在相互尊重、信任的基础上增加彼此的利益，促进共同的利益。“对等”也体现在鸠山首相在新年的讲话里为“深化美日关系”而提到的六个字：“更开放，更坦诚”。

    有个说法：日本是冷战的最大受益者。的确，日本经过战败的沉痛，战略性地选择自身的国家定位和国际地位，成为了世界第二经济大国。吉田茂在探索如何使国家走出战败和孤立中采取的战略是：在安保上谋求美国的支持，与美国“共管”祖国的安全保障，以此为支撑，官民一体集中发展经济，即解决老百姓的温饱和小康问题。日美安保条约和日本经济腾飞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前者为后者铺开了基本道路。日本在客观意义上从冷战、意识形态斗争格局受益。这不是日本主动选择的方式与结果吗？对于战败后的日本来说，被美国占领，并以驻军的方式控制军事的发展，是迫不得已的。在有制约的范围之内进行尽可能合理的选择，并把国家利益最大化，是日本在当年形势下唯一能做到的，也是较成功做到了的。

    1月19日，美日的外长和防长（2+2）发表了“《日美安保条约》签署五十周年的共同声明”。主要论调是：“在安全环境深刻变化的新形势下，不断深化美日关系。”在预料之内，情理之中的《声明》中，唯一引起我注意的一段话是：“我们尤其重视维护国民对同盟的强固支持，减轻冲绳在内的地方政府和人民对美军基地承担的负担，同时，在变化中的安全环境下寻找驻日美军合理的驻留方式，维持威慑力，强化安全保障，让同盟继续维持在地区稳定中的核心地位。”此段话暗示的是什么？我的解读，是“民意”。

    安保条约修订五十周年值得纪念，持续这么长时间肯定不容易。首先，同盟所维持的生命力和影响力值得美日两国政府和人民庆祝，它不仅为两国的安全保障和经济利益，也为整个地区的和平与稳定起到了必不可少、独一无二的作用。美日同盟的受益者无疑比受害者多。其次，尤其日本人必须做出的反思是，政治家和官僚五十年以来始终努力发展日美同盟，保护祖国，推动经济的背后，“民意”到底在哪里？老百姓是如何看待美国这个国家、美日同盟、美日安保的？我们曾经真正探讨过日本人的对美情绪吗？遭到美国原子弹轰炸的市民不讨厌美国吗？

    新上台的民主党，鸠山由纪夫反复强调了“对等”一词、接任菅直人的野田佳彦也继承了“深化“一词，这些词语与来自草根、大众的对美主观诉求有某种联系呢？政治家盲目迎合大众诉求是不正确的，那是低俗的政治，但尊重民众的意见和情绪，并使它们适当向决策过程释放，也是民主政治的根本之道。何况，外交是内政的延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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