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心太宽

    刘秀攻下邯郸之后，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在王郎的文书档案里，发现有刘秀的官员的奏章和信件，还有一些，是已经归属更始帝的郡县百姓的信迹

    原来，有那么多脚踏两只船的人。他们等这只船沉了，马上去上那一只。却没料到，先沉的是那只船，并且沉没的速度太快，还没有做出反应，就有一只腿跟着沉下去了。

    这时候，刘秀要是想让他们沉下去，很简单，只要把这只船晃一下，脚踏两只船的人就会被水淹死。

    刘秀完全有理由淹死他们，因为这些奏章和信件上，除了向王郎表示效忠外，还有谤毁刘秀的内容。

    这一天，刘秀召集了全体将领开会。

    “大家辛苦了。”刘秀说，“消灭王郎，不容易。”

    “刘将军更辛苦！”看得出，诸将的心情也很愉快。

    “你们更辛苦。”刘秀脸上浮现出一贯的微笑，“还要打仗，还要写东西，还写了这么多东西。”

    说着，两名士兵从帐后走出，每人抱着一大摞书简，往地上一摊。

    哗的一声，所有的人都愣了，看着一地滚落的书简，哑口无言。

    “你们说得也对。”刘秀看着大家说，“我也很辛苦，打仗那么累，好不容易能放松一下，我实在不愿意看你们写的这些东西。”

    尽管刘秀很幽默，却没有人敢笑。

    “我真没看。”刘秀说，“不是写给我的，我不看，留着——也闹心。”

    尽管刘秀很诚恳，却没有人敢点头。

    “烧了吧。”刘秀对那两名士兵说。

    《后汉书》记载，这样的书简有数千封，都被刘秀一把火烧了，刘秀望着在火里噼啪作响的书简，意味深长地打了个呵欠：“大家都太辛苦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不要再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了。”

    这件事情让很多人对刘秀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些曾给王郎暗通来往的人，在心里为刘秀唱起了赞歌：

    你总是心太宽，心太宽

    把所有的问题都自己扛

    怀疑总是简单，信任太难

    从今以后我只跟着你干

    天下能有这等胸怀的人，只能是天下的“头文字帝”。

    更何况，此时的刘秀，已经不是那个被王郎追得无处藏身的刘秀了，也超出了更始帝刘玄的控制范围。邯郸一破，巨鹿等郡皆降，刘秀的势力已扎根河北。

    这一天，刘秀的护军朱佑前来找他。

    朱佑是南阳宛城人，《后汉书》记载。朱佑是个孤儿，小时候住在复阳县外祖父刘氏家中，“往来舂陵”，刘秀和刘縯都很喜欢他。刘縯被更始帝刘玄拜为大司徒时，命朱佑为护军。刘秀被更始帝刘玄派往河北招抚时，也命朱佑为护军。

    护军这个官名最早出现在秦朝的护军都尉，汉平帝元始元年改为护军，属于部队中的高级军事长官。兄弟俩都用这一个护军，不但说明了朱佑有这方面的能力，也证明他和刘秀的关系确实铁。

    有这么铁的关系，朱佑在刘秀面前，至少敢说话。

    朱佑找到刘秀，从容不迫地说：“长安那边，乱得够戗，刘玄的皇帝，我看——悬，其实，你才是真正的皇帝。”

    刘秀听了，一拍桌子：“刺奸将军，把朱护军给我抓起来！”

    朱佑和刘秀认识了这么多年，恐怕也没有见过刘秀发这么大火，不敢再接着往下说了，趁刺奸将军还没上来，赶紧退下，一边退一边还疑惑：“这个领导怎么这么不要求进步呢？”

    当然，刘秀不会真让刺奸将军把朱佑抓起来，主要是他和朱佑太熟，要是不这么发威，朱佑一定会扯着这个话题没完，说不定，就会坏了大事。

    铫期也给刘秀提过和朱佑同样的建议，《后汉书》原文记载：“河北之地，界接边塞，人习兵战，号为精勇。今更始失政，大统危殆，海内无所归往。明公据河山之固，拥精锐之觽，以顺万人思汉之心，则天下谁敢不从？”

    刘秀和铫期毕竟不像朱佑那样铁，不好意思动不动就喊刺奸将军，就笑着对眼前这位新任的虎牙将军说：“人家不从又怎么样？你还跟上次似的，拿着方天画戟在前面开路？”

    “这……”铫期抱拳道，“当然可以开路！”

    刘秀没再搭话，只是在心里想：“这次的路，还太长。”

    刘秀的想法很对，他前面的路，确实还很漫长。

    皇帝，暂时不能当，但是，或许在这时，他已经坚信：“早晚是我的。”

    这时，皇帝的使者来了。

    “圣旨到！”

    “臣听旨——”刘秀拜在地上。

    “破虏将军代行大司马事刘秀平定河北有功，朕封你为萧王！另派苗曾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当渔阳太守，即日赴任。”

    这一串被派到河北的官员，刘秀都不熟，有的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圣旨还有一项更蛮横无理的决定：“命刘秀与各有功将领，一同回长安。所有部队一律就地复员！”

    “谢——恩——”刘秀的脑袋嗡了一下，脑袋壳里全是蜜蜂飞来飞去。

    接下来的几天，刘秀脑袋壳里的蜜蜂一刻没有停过。

    突然飞进来这么多蜜蜂，也许未必就是坏事，一不小心，就能直接转换成蜂王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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