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婚变

    劝人合不劝人分。宋异人决定再尽一次力，帮他们老两口一把。

    他拿出一大包银子交给了姜子牙，鼓励他们重整旗鼓，开一家小饭店以营生。

    马氏带着姜子牙，在朝歌城中转来转去，终于寻好了一间门面。这间门面正对市口，人流量大、开间宽、进深浅、租金低，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上好铺位。

    马氏与姜子牙个个欢天喜地，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客人很快坐满，吆喝着老板上菜。

    华丽丽的菜被马氏笑吟吟地端上来，弯下腰，恭恭敬敬放在了客人面前。

    这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她很清常可嘶清楚的是，为什么客人在夹了一口菜后却吐了她脸上一口唾沫。

    菜实在太难吃，难吃到连掌勺的姜子牙都一口也咽不下去。

    马氏很纳闷，为什么她把每一棵菜洗得都那么干净，而被姜子牙炒出来后每一口菜都那么叫人龇牙。

    当晚，马氏狠狠地掴了姜子牙一巴掌。然后，又猛地一头扎在他的怀里号啕大哭。

    嫁上这样一个男人，她也实在是没辙了。

    第二天，饭店依旧营业。

    这就是生活。生活的意思就是，你要生生地活着；生生地活着意思就是，你必须要能够赚钱。

    姜子牙洗，马氏炒。

    马氏信心百倍地把菜端到了客人的面前。这个客人很文明，唾液没吐在马氏的脸上，而只是吐在了她精心烹制好的菜里。

    菜并不像昨天的那样难吃，但却比昨天的更让人龇牙。

    马氏实在想不到姜子牙能耐有那么大，洗个菜都能洗进去一筐细沙。

    马氏终于含着眼泪对姜子牙道：老姜，你抛弃我吧，这日子俺没法过了。俺这样一个粗手大脚的老女人，实在配不上你。

    马氏之所以选择被抛弃，是因为在那时离婚的唯一方式就是男人把女人给一脚踹开，而女人是没有权力主动离开男人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是当年《婚姻法》的生动写照。

    姜子牙浑身颤抖，他眼中流的已不是泪，而是洪水。

    他对马氏道：老婆子，我是踏踏实实想和你过日子的，你就忍心这么离我而去？

    马氏道：过日子就要吃饭。我们自己开饭店却还要顿顿到外面吃，这日子还能过吗？

    姜子牙道：这些粗活我是干不来，可只要时运一转，我必封王封侯，光耀天下，你再耐住性子稍微等等？

    马氏竟然一笑，很冷地笑，道：可以啊！不过你先告诉我还要等几年？

    姜子牙立刻哑口无言。

    马氏又道：你看我还能活几年？

    姜子牙脸上的皱纹瞬间涨满，嗫嚅几下，但终没说出话。

    马氏道：老姜，我认为做人认命是最重要的，你这一辈子的悲剧就是不认命，老是去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帝王，关你何事？国家，又关你屁事？你整天光想着扭转乾坤，却就没想过连老婆肚皮都喂不饱。男人做到你这个份上，又你这么一大把年纪，真该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姜子牙突然恨恨地咬了咬牙，对马氏道：老婆子，你真的决定了？

    马氏冉并作两步走到了砧板前，一操手举起了菜刀。姜子牙刚要伸手去夺，马氏却“砰”的一声把刀斩在了砧板上，发誓道：我马氏今生若有反悔，有如此板！

    姜子牙哽咽得难以抑制，口中只哆哆嗦嗦地道：好，好，好。顺手从案桌边抄起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咬破中指，刷刷刷一挥而就，扔给了马氏。

    马氏接过来一看，是一首诗：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是可，最毒妇人心。

    马氏忽然嘿嘿冷笑道：好，好，很好，很好。最毒妇人心，最毒原来是妇人心，竟然是妇人心！

    说完后，头也不回，立刻夺门而出，消失在门前川流不息的茫茫人海中。

    她没有拿姜子牙一分钱，虽然她帮姜子牙挣了不少钱，供他吃供他喝还供他看书。

    她六十八岁嫁来，夫妻不到一年，又六十八岁离异。

    六十八岁这一年，她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又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除了脸上皱纹更深、头发更白、衣服更旧以外，她什么都没得到。

    不够包括这首在中华五千年文化历史上熠熠闪光的讽刺诗。

    每个离婚的女人都有一段难以启齿的悲伤。不是不能说，而是一说，这种刻骨铭心的痛，会让她承受不了。

    也许，她们宁愿选择在孤寂中度过一生，但是在人前还总是扮出一副笑脸儿。

    马氏，你是否也会如此呢？

    姜子牙托着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在思考。他现在所想到的全是仇恨、苦难、伤害以及欺骗。

    他原想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过日子，可现实一次又一次把他的梦想撕裂，撕得片片不存，撕得在淌着汩汩的鲜血。

    得，谓之命；不得，亦谓之命。既已是命，尚有何怨乎？可是，从这一刻起，姜子牙发誓，他再不认命。

    而是要掌握命运，用他最擅长的本领。

    那就是阴谋。

    从这一刻起，姜子牙开始完完全全地蜕变。他不再是一个风尘仆仆的乞丐，而是一个费尽心机向上爬的政客；他不再是一个宽厚温良的长者，而是充满愤慨与的愤青。

    中国历史上阴谋家的祖宗就在此刻诞生，虽然现在看上去他只是一个光着脚丫趿着草鞋坐在大板凳上忽哭忽笑阴晴不定傻了吧唧的老头。

    姜子牙的天赋加上丰富坎坷的人生经历常常使他的计谋令人匪夷所思却又赞叹不已。

    很多难题在别人眼中是死结，可到了他的手里一切都迎刃而解甚至是变危为机。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纣决不会失败。但也正因为他的出现，才令历史上心术之争缤纷灿烂，夺人眼球。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姜太公兵法》，这本阴谋家所推崇的奇书，不知成就了多少人，但同时也毁灭了无数人。

    而这些人都无愧于英雄二字。

    起码是枭雄。

    姜子牙准备去实施他的第二个阴谋，那就是把自己推销出去。

    天上不会掉馅饼，即使掉了，也很难砸到自己头上。上帝只救自救之人，换句话说，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

    姜子牙推销自己的道具很简单，简单到令人难以相信。

    一根鱼竿。

    只有一根鱼竿。

    不过在讲述鱼竿的故事之前，我们先来温习下他的第一个成功实施的计谋。

    也就是刚刚才发生的。

    也就是马氏看到的那首诗。

    姜子牙清楚，他的求仕之路不会太坎坷，但必须等待时机。等待时机的意思也就是他必须把那包银子留下来养活自己。

    所以，马氏不能动他的钱包。

    而唯一能令马氏不动他钱包的方法就是令其失去理智，在愤懑和被侮辱的时候拔腿走路。

    真相，好残忍。

    但幸运的是，马氏始终没察觉到这个阴谋，也许这样她的心才能更平静一些，才能更熨帖一些。

    现在，一个人正闷闷不乐地踯躅在西岐的路上。

    他就是姜子牙未来的第一任老板，也就是把忍辱偷生已练到最高境界的西伯侯。

    西伯侯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他离开时纣和他说的一句话。

    纣笑呵呵地对他道：爱卿之所以遭此大罪，皆因崇侯密报诬陷所致。

    西伯侯立刻感受到了这句话沉甸甸的分量。是不是崇侯密报，并不重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纣当然也并不是借机为自己开脱，很简单，他根本没这个必要。别说关押你，就是杀你全家，你也只能自认倒霉。

    西伯侯明白，纣这句话的目的只有一个。

    且一成不变。

    削藩。

    所不同的是，之前是由他亲自操刀，而现在他更乐意看到的是诸侯们内部的火拼。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纣决不允许任何一个诸侯借机做大。

    可对于西伯侯来说，事情却远非那么简单。

    纣给他的只是面双刃剑，而并非是指令。

    首先是他凭什么去攻击崇侯，如果不能有冠冕堂皇的借口，那被咔嚓掉的不是崇侯，而是他西伯侯。

    而对于纣来说，不论被咔嚓的是西伯侯还是崇侯，效果都是一样。

    甚至说，西伯侯去打不打崇侯都无所谓。打的话，两败俱伤；不打的话，他就按抗旨之罪把西伯侯像九侯、鄂侯一样悄悄地处理掉。

    纣已是稳操胜券。

    除非西伯侯能出奇招。

    或者说能找到出奇招的奇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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