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弑君（2）

    场面立刻有些尴尬。

    后羿却笑了。

    他静静地盯着寒浞的脸，一如既往，毫无变化，纯狐亦是，喝完酒后益发显得妖娆妩媚。

    同一把酒壶，倒出的三樽酒，没有道理会唯独一樽有毒。

    酒樽更无问题，因为这都是由他贴心内侍保管的。

    后羿立刻端起酒樽，一饮而尽。很男人，很潇洒，很豪迈。

    最关键是，很要命。

    刚喝下肚，后羿立刻捕获到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不是痛苦，也不是瘙痒，而是一种融化。五脏六腑在一点点地被融化掉。

    神农断肠草。

    天下第一毒。

    后羿绝望地看着寒浞和纯狐，他们依旧面带桃花，神采奕奕。

    很显然，偏偏就他一人中毒。

    寒浞忽发了些慈悲，他不愿后羿带着这么大一个问号去赶黄泉路，便一字一顿地道：陛下勿疑，我们不过是先吃了解药而已。

    临死前，后羿脑子里忽然想到某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每个娶了漂亮老婆的男人，纵使日日不沾家，但绝不会有一分一秒不在看自家院墙。

    这句话带给他的讽刺犹如用小刀一点点地来刮削耳膜。

    他太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或者说，他太低估了对手的能力。

    后羿驾崩。

    宓妃早另有新欢，嫦娥依旧在孤清的广寒宫捣药，纯狐正和寒浞在龙床上尽鱼水之欢。这一生何图？何谓？是因为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或者说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是上天假于人手而已？

    但，在老丝看来，后羿是个被爱情遗弃的孩子，也是个遗弃爱情的玩偶。

    这两者，都是悲伤的，苍白的悲伤，好像山崖间悬着的一滴水，看似孤绝与倔强，其实脆弱与悲凉。

    伤己复伤人，伤人终伤己。伤人者灭于己，伤己者负于人，纷纷扰扰，谁明白？

    寒浞却无需明白，因为他正忙着坐在宝座上发号施令。

    寒浞的弑君夺位却并未在国内引起任何的骚乱。看似很奇怪，因为按往常经验，会有很多人趁机作乱。

    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朝内之臣，已被寒浞淫威禁锢；下野之民，忙着土里刨食，没闲工夫；边寨，还有谁没被寒浞打怕的呢？

    更何况，后羿的帝位本就不正，又不得民心，被人取而代之，不亦宜乎？

    只有史官比较愤怒些，用笔记下了这一轮的暴行。

    可，笔不能杀人。

    寒浞和纯狐并不在乎身后是美名还是骂名，只求今朝作乐。看来，并非每个人都是善男信女。

    甚至，他们都没想起来。

    因为，寒浞、纯狐各自想到了另外的事。

    寒浞道：狐，国家被后羿糟蹋得不成样子了，我一定要体恤农时，宽刑薄赋，重新焕发其生机，并整顿军备，振奋士气，以保你我之天下。

    纯狐用最崇敬的眼神看着寒浞。

    任何女人不分好坏，都希望自己老公勤勤恳恳、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寒浞以为纯狐定会为自己的豪情壮志献上香吻一枚，却没想到她反而皱紧眉黛道：斩草除根，后羿和嫦娥生的儿子你怎么忘记下手了？

    寒浞恍然大悟，他在短暂的胜利中沉迷了，差点忘记去熄灭这棵随时会爆发的复仇种子。

    最毒不过妇人心，其实不过是因为妇人心更细，所以能狠得更不留余地些。

    后羿之子刚逃到穷门，还没歇口气，迎面走来了一队羽林卫，头领手中捧着一个粗瓷大碗，碗里面装着满满的五花肉酱。

    那是寒浞赐给他的。

    后羿之子悲声道：逃之不得即为命，命之杀人敢有何怨？子安得食父肉而冀求苟且偷生？

    说完，自刎而死。

    他虽死应也无憾了。因为，他若真吃了肉，下场会更惨。

    神农断肠草没和他爸爸开玩笑，更不会和他开玩笑。

    有穷氏遂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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