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生凉（2）

    “一战”期间，美国的一些资产阶级和平团体积极主张建立一个调解国际纠纷的机构，即国际联盟。美国、英国、法国、中国等都是国际联盟的会员国。身为“国际联盟中国协会”成员的林长民，除了闲暇之时带小徽因游览之外，更多的时间则忙于各种政治活动和社会应酬。

    林长民德高望重，即便是在英伦，慕名拜访的人亦是很多。金岳霖、张奚若、陈西滢、张君劢、吴经熊、聂云台等，都在拜访之列，这些人后来都成了社会精英。林长民一边应邀到各地演讲会晤，一边接待慕名而至的华人社团和留学生。此时，林徽因便以女主人的身份，担当起接待任务。良好的人际关系和与社会各阶层精英的接触，为日后林徽因在社交和建筑学科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旅居英伦期间，林徽因不仅敞开心扉汲取来自这个新世界的新知识和新气象，还积极地同当地的民众还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当时的家庭教师菲利普斯、女佣、邻居，甚至连女房东都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梳着齐耳短发、笑起来颊上有着两个深深酒窝、并能够讲一口娴熟纯正英语的东方小姑娘。特别是女房东，本身就是一位著名的建筑师，她为林徽因讲解建筑的审美与和谐，讲解建筑的文化和艺术的价值，她让林徽因在恢宏的宫殿和精致的馆舍上，看到了一个民族的文化历史的积淀。在潜移默化中，林徽因有了献身建筑科学的信念。林徽因萌生的这种信念，在后来与梁思成的相处中，也曾深深地影响了他。

    静坐

    冬有冬的来意，

    寒冷像花——

    花有花香，冬有回忆一把。

    一条枯枝影，青烟色的瘦细，

    在午后的窗前拖过一笔画；

    寒里日光淡了，渐斜……

    就是那样地

    像待客人说话

    我在静沉中默啜着茶。

    那些日子，独特的异域风情，让林徽因暂时忘却了远在异域的孤单和寂寞。但很多时候，父亲只顾忙于事务，朋友们也各有自己的事情做。寓所内，只剩下小徽因一个人，除了“一条枯枝影，青烟色的瘦细，在午后的窗前拖过一笔画”之外，陪伴她的只有书橱的诗集和小说，拜伦、萧伯纳和叶芝。她读他们的诗文：“呵，亲爱的，可别梦那流星的闪耀，也别梦那蓝星的幽光在滴露中低回。但愿我们化作浪尖上的白鸟：我和你！我心头萦绕着无数岛屿和丹南湖滨，在那里岁月会以遗忘我们，悲哀不再来临。转瞬就会远离玫瑰、百合和星光的侵蚀，只要我们是双白鸟，亲爱的，出没在浪花里！”然后陷入长长的深思。有时候她总在想，自己要是那只出没在浪尖上的白鸟，可以自由地飞翔，该是多好。

    《白鸟》是20世纪爱尔兰诗人叶芝早期的诗作。据说叶芝在二十三岁时，曾遇到驻爱尔兰的英军上校的女儿毛特，他们一见钟情。《白鸟》一诗便来源于叶芝和毛特的一次游历。当时他们在海边游览，恰好有一对海鸥从头顶飞过，毛特动情地说，假如来世再生，她愿变做一只海鸥。几天后她便收到叶芝寄给她的这首《白鸟》。

    在那些被孤单和寂寞笼罩的日子里，林徽因一遍又一遍地诵读这些浪漫的诗作。许是女孩天生的敏感，人类心灵深处的情感，让林徽因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和深深的震撼。那些文字，也唤醒了她对生活的种种体验。她一边回忆培华女中的快乐生活，一边懵懂地渴望着浪漫爱情的发生。

    多年以后，在给沈从文的信中，她这样追忆伦敦的岁月：“差不多二十年前，我独自坐在一间顶大的书房里看雨，那是英国的不断的雨……理想的我老希望着生活有点浪漫的发生，或是有个人叩下门走进来坐在我对面同我谈话，或是同我同坐在楼上炉边给我讲故事，最要紧的还是有个人要来爱我。我做着所有女孩做的梦。而实际上却只是天天落雨又落雨，我从不认识一个男朋友，从没有一个浪漫的人走来同我玩。”

    那些日子，连绵不断的阴雨，像寂寞和孤单织成的愁网，无边无际地将整个伦敦覆盖，亦将纤弱的她深深掩埋。独自坐在偌大寓所内的林徽因，倍感失落。没有人来陪她说说话，也没有书中所谓的浪漫故事发生，只有冷冷的雨和无边的寂寞，在陪伴着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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