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艳悲欢（2）

    尽管林徽因和几个表姐妹一起在书海的遨游中汲取着美好、诗意和温暖，但童年的林徽因却非事事如愿，哀艳与忧伤，一直与她形影不离。那些年月，由于父亲林长民经常参与社会活动，常年奔波在外，陪伴林徽因身边的经常是母亲何雪媛。何雪媛是林长民的继室，出身于浙江小城嘉兴的一户商人家庭。她为林家育有一男两女，除长女林徽因外，其余两子皆不幸夭折。

    由于没有受过什么教育，更不懂琴棋书画，再加上脾气不好，不懂持家，嫁入书香世家林家的何雪媛，既讨不到丈夫林长民的欢心，更不得婆婆游氏的待见。特别是后来随着三房太太程桂林的到来，何氏的地位愈显卑微。程氏是上海人，有着上海女子特有的伶俐和乖巧，尽管她文化程度不高，却年轻貌美，特别是在她为林家一连生了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后，深得林长民的喜爱。林长民曾为自己起别号曰“桂林一枝室主”，他对程氏的偏爱，可见一斑。因而何氏对林徽因的“二娘”程氏心存芥蒂，这使得小徽因原本明媚快乐的童年，沾染上了几丝忧郁和哀艳的气色来。

    林徽因的“二娘”程氏及子女跟林长民一起住在前面的大院子里，小徽因跟随着母亲何氏居住在后院狭小的房间里。在无形中受到冷落的何氏脾气变得暴躁而易怒，她极力反对小徽因到前院和弟妹们玩耍，这给幼年的林徽因带来了极大的矛盾和烦恼。在纠纷不断的家庭生活中，林徽因亦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多年以后，林徽因依然无法从童年的阴影中走出，她在给好友费慰梅的信中抱怨说：“最近三天我自己的妈妈把我赶进了人间地狱。我并没有夸大其词。头一天我就发现我的妈妈有些没气力。家里弥漫着不祥的气氛，我不得不跟我的同父异母弟弟讲述过去的事，试图维持现有的亲密接触。晚上就寝的时候已精疲力竭，差不多希望我自己死掉或者根本没有降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那早年的争斗对我的伤害是如此持久，它的任何部分只要重现，我就只能沉溺在过去的不幸之中。”

    感情里，总会有冷冷暖暖；生命里，总会有来来去去。许多时候，冷暖不是物候的变化，而是人生心态的锤炼。失去了快乐童年的林徽因，过早地体味到了人间的冷暖和阴暗，变得早熟起来，亦变得独立起来。梁从诫在《倏忽人间四月天》中，回忆母亲林徽因的童年生活时写道：“童年的境遇对母亲后来的性格是有影响的。她爱父亲，却恨他对自己母亲的无情；她爱自己的母亲，却又恨她不争气；她以长姊真挚的感情，爱着几个异母的弟妹，然而，那个半封建家庭中扭曲了的人际关系却在精神上深深地伤害过她。可能是由于这一切，她后来的一生中很少表现出三从四德式的温顺，却不断地在追求人格上的独立和自由。”

    回忆是黑白的胶片，那段被哀艳浸淫的童年，在无形中影响和改变着林徽因日后的生活和情感，亦让她尝尽这世间不可言说的无奈与悲欢。在后来的岁月里，经过风雨历练的林徽因，在遭遇到几段不同寻常的情感时，已经能够坦然而又游刃有余地纵横其间，洒脱圆满，甚至已经平静得不起一丝的波澜。

    后来我才终于明白，她就是那个年月里，开在广漠尘世的一枝莲。尽管有过彷徨和惆怅、失意与遗憾，但她始终保持着孤傲清绝的姿态，傲立于江面，濯尽了清涟，不受一丁点人间烟火的熏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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