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刚柔相济，中兴之臣（2）

    而更使张居正担心的还是内阁内部日益白热化的政治斗争。自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严嵩倒台后，徐阶继任内阁首辅。他和张居正共同起草世宗遗诏，纠正了世宗时期的修斋建醮、大兴土木的弊端，为因冤案获罪的勤勉朝臣恢复宫职，受到了朝野上下的普遍欢迎。但不久，隆庆二年(1568年)，七月，徐阶终因年迈多病，被迫归田。次年，徐阶的老对手高拱重回内阁兼掌吏部事，控制了内阁大权。

    高拱和张居正两人同掌内阁，他们两人的性格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张居正城府很深，喜怒从来都不轻易地表现出来，而是深深地埋藏心底。而高拱的性格则刚直急躁，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表露无遗。由于隆庆皇帝非常信任高拱，于是高拱就变得越来越骄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张居正在高拱的下面则是表现得很稳重，并不显山露水，而是尽力赢取他的信任，不断地向对手学习，可以说是在委曲求全中卧薪尝胆。张居正认为大丈夫能忍即能取胜，为了自己的远大抱负，有时不得不忍，甚至要做出大违本义的事情来，以便掩人耳目，厚积薄发。

    有一次，高拱想试试张居正是不是和他站在一起，于是让张居正草拟一道圣旨，这道圣旨涉及了他的老师徐阶。这让张居正感到很棘手，而高拱正是想通过这件事来考测张居正。

    事情的经过是：应天府巡抚张佳胤上疏奏报，说他在处置前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与奸相严嵩相互勾结的案子时，查抄陆炳的家产，发现有一大部分财物田产，都被前任首辅徐阶一家侵占了。

    于是，张佳胤向内阁请示处置的办法。高拱得知这个情况后，觉得这是整治徐阶一家的最好时机。高拱当时就要派按察使前往松江府去调查此事。可是，当时的首辅李春芳，知道高拱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田产财物，而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发泄旧恨，严惩他的政敌徐阶，这位向来与世无争的好好先生，立即提出了反对的意见，理由是徐阶与陆炳是联姻的亲戚，财务的分配是他们两家的家事，朝廷对于这件事可以暂缓一段再做处理。

    高拱听了，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既然首辅说了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件事就暂时搁了下来。然而没过多久，不肯轻易放过徐阶的高拱，却以吏部的名义，让苏州知府蔡国熙担任按察使的职务，去追查徐府侵吞陆炳财产的事。就在这时，南京的王恢弹劾首辅李春芳的奏疏也到达了内阁。虽然王恢远在南京，但是关于李春芳的事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将李春芳拒绝追究徐阶一家的事进行曲解，通过这样的方法来给李春芳治罪。

    于是高拱就让张居正着手来拟这道圣旨。

    王恢曾经是高拱的门生，张居正了解得很清楚。高拱和他的同党攻势极猛，配合得又是这么密切，让张居正感到心寒。张居正知道高拱是在利用职权公报私仇，因此他非常不情愿拟定这份旨意。但是又不能直接提出来，说王恢在奏疏中指责首辅李春芳“徇私枉法，庇护豪强”的证据不足，他不但不能出面为他的老师徐阶主持正义，更要命的是高拱还让他来拟这道圣旨，这就是说，高拱要借刀杀人，让他来惩罚他的恩师徐阶，同时又搞倒首辅李春芳，想用这样的方法来考验张居正。

    张居正知道此刻不能有一点大意，虽然内心对此事极为厌恶，但他表面上丝毫不能表现出来，他看了奏章一眼，没有表现出一点迟疑，就提起笔来开始草拟。虽然他又一次违心地被高拱支使着，但是为了自己的远大抱负，他不得不忍耐。

    高拱早就知道张居正是一个有理想抱负、不愿意久居人下的人。这样，张居正这位昔日的朋友，此刻就成了他最大的威胁。张居正的处境也就艰难了起来，尽管他每一步都十分谨慎，他们之间的一些分歧还是渐渐地显现出来。

    高拱重新掌权后，不问青红皂白，废除了徐阶的所有政策，那些被叛了刑的方士们全都被放了出来，徐阶起用的官员又全都被撵出了京城。这些事情张居正都不同意，但他无法阻止高拱。在庞尚鹏推行“一条鞭”法的事情上，他们的分歧更加明显。

    庞尚鹏是张居正的门生，张居正让他在福建推行“一条鞭”法，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在高拱看来，就有朋党的嫌疑了。高拱认为“一条鞭”法不适合施行，他说庞尚鹏在浙江搞得人心惶惶，引起了当地人的公愤。而张居正却认为这是少数有钱有势之人的观点，因为这种方法要按亩折银，摊丁入亩，这些贪官污吏和作奸犯科的富豪大户当然不赞成了。

    但这条新法很公平，它有利于平民百姓，隆庆年间在浙江和江西两省试行的时候，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然而高拱却认为这种革新之法太过于刚猛，就像王安石的变法一样，得罪了好多的官绅豪富，必将导致失败。这使张居正对做了首辅、掌握大权后却开始变得胆小怕事的高拱，感到非常失望。张居正知道高拱是害怕得罪富豪，影响到他的地位和政权。

    高拱与张居正以前在国子监的时候，他们一同立志要治理天下。刚入内阁时，也总是志同道合。可是现在张居正才发现，他们之间竟然有着很大的差距。而改革治理天下是张居正多年的远大抱负，他绝不能退让。对高拱的失望加深了张居正的痛苦。但是，高拱现在大权在握，他虽然对高拱的政策有很多不满，却只能将这些不快的情绪深藏心底。除了变革外，张居正与高拱在一些人事任用上，也存在着很大的分歧，每当这种时候张居正总是委曲求全，不与高拱发生争执，以此来维护他们之间的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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