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章 皇后关娜薇（2）

    于是他们各自骑了一匹马，并辔来到要分道扬镳的岔路上，泪流满面地互相拥抱、吻别。

    从此，蓝斯洛遵从了皇后的心愿，回到了自己的领地。而皇后往恩斯柏瑞修道院的方向骑去，整夜奔驰在星光闪烁下的荒原野地。一路上，她似乎听到从旷野传来鬼魅的呜咽声，她的内心也同样在呜咽着：“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她一直奔骑到天蒙蒙亮。充满寒意的晨风阵阵袭来，鱼肚白的天空有一只乌鸦高高飞过，嘴里发出刺耳的嘎嘎声。她心里想：“乌鸦闻着死尸的味道而来。看来北海的野蛮人已经获知宫廷里的罪恶和衰败，他们想趁虚而入，开始烧杀掳掠，践踏这块土地了！”

    她来到恩斯柏瑞，请求修女们说：“噢！爱好和平的姐妹，有敌人在追杀我！请你们收留我，给我一个庇护之所。但请你们先不要问我的名字，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们。”她的美丽和优雅，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让修女们好似着魔一般，果真一句话都没问。

    弄巧成拙

    于是，尊贵的皇后隐姓埋名，在修道院里生活了好几个星期。刷未与修女们混在一起，也没告诉她们她的身份。虽然沉浸在悲伤之中，刷没有办告解、作忏悔。她只跟一个小修女说话。这个小修女天真烂漫，讲话不经大脑，叽里呱啦，常常逗得她暂时忘却忧伤。

    这天晚上，大家听说莫德瑞爵士已经窃据了王位，并且与北方的野蛮人缔结联盟，而国王则正在与蓝斯洛作战，都议论纷纷。

    皇后听到后，心里想：“国王以及人民的内心里不知有多恨我！”她将头埋在手中，沉默不语。

    但小修女向来不是一个安静的人，她打破沉默，脱口说：“晚了！真的好晚了！不知现在几点了？”见皇后没有回答，她于是唱起一首修女们教她的歌。皇后听到她唱歌，不禁抬起头来对她说：“噢！小修女，你若真的想唱歌，就唱吧！唱出我的忧伤，让我好好哭一场。”

    小修女听她这么说，十分乐意地开口唱起来：

    晚了！晚了！真的好晚了！夜又深又寒！

    晚了！晚了！真的好晚了！但是，我们仍可进此门。

    为时已晚！为时已晚！你们不能进此门！

    我们忘记要带灯，但我们真的知错了！

    新郎若知道，一定心生怜悯，让我们进门。

    为时已晚！为时已晚！你们不能进此门！

    既没有灯，天色又已晚！夜又深又寒！

    噢！请让我们进门，好让我们找到指引生命的灯。

    为时已晚！为时已晚！你们进不得此门！

    我们听说新郎人很好，

    噢！虽然为时已晚，请让我们进门，去亲吻他的脚。

    不行！不行！为时已晚！你们不能进此门！

    小修女开心地唱着，歌声嘹亮热情。皇后仍然将头埋在手里，她想起刚来此地时曾有的念头，忍不住悲哀地哭起来。小修女看她哭得如此伤心，安慰她说：“噢！亲爱的夫人，请你不要再哭泣！让我这个微不足道，除了服从之外什么也不懂的小修女来安慰你。我知道你的悲伤决不是因为你曾经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恶事。看你如此优雅、威仪，我很确定。但是，你只要想想我们国王所承受的悲伤，也许你就不会觉得你的悲伤有多么沉重了！因为国王已经出兵攻打蓝斯洛，团团围住他与皇后躲藏的城堡。而莫德瑞这个叛徒——国王把国家交托给他，他竟背叛了国王、窃据了王位！

    “噢！亲爱的夫人，国王的悲伤不只是为了他自己，也为他的皇后，以及这个国家。这样的悲伤，比起我们任何一个人的，起码沉重三四倍。

    “至于我自己，感谢上帝！我没什么了不起。所以，我若有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我就偷偷地哭一场，哭完就什么事儿也没了，反正没有人知道。借由眼泪，我宣泄了悲伤。

    “然而，即使小人物感受到的悲伤跟大人物的一样沉重，大人物却除了自身的悲伤外，还得承担身为大人物所必须承担的其他烦恼。因此，不管他们多么希望能安静片刻，他们却不可能避开众人，躲起来哭一哭。

    “就好比现在，大家在修道院里议论纷纷，谈论着善良的国王和他的坏皇后。我若是这样的国王，却娶了这样的皇后，我宁可把她的邪恶藏起来！但我不可能是这样的国王。”

    关娜薇对自己悲伤的心呢喃着：“这个孩子是要用她天真无邪的话杀了我吗？”但她开口说：“如果莫德瑞那个叛徒已经谋篡了王位，难道我不能与这块土地的人民同悲？”

    “当然能！”小修女说，“这本来就是所有女人的悲哀！她就是女人，嘶忠的行为已经造成圆桌骑士的瓦解，而圆桌精神是很多年前皇后还没来到坎墨拉城时，伟大的亚瑟王所创立的。”

    关娜薇的内心又再度呢喃：“这孩子是要用她的满口胡言杀了我吗？”但她只率直地问：“噢！小修女，你长年隐居在修道院里，除了院里的简单人情，你如何知道国王、圆桌骑士以及预兆、奇迹之类的事呢？”

    小修女打开了她的话匣子：“是的，事情的始末我都知道。皇后来到坎墨拉城之前，我们这块土地确实到处可见预兆和奇迹。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他是伟大的圆桌精神创立时期的骑士之一。

    “他跟我说，有一天他启程离开里昂奈斯，就在日落后约莫一两个钟头时，海边忽然传来奇妙的乐音，他忍不住停下来，转头去看。啊！沿着里昂奈斯孤寂的海滩，一个个精灵头上顶着星形的火光，脚下踩着狂乱的波涛。他呆呆地看着这些全身发出火光的精灵，它们越过一个又一个海峡，消失在遥远昏暗的西边。而在这片火光中，白色的美人鱼游来游去，威猛强壮的水怪从海中站了起来，嘴里发出深沉的声音，一阵一阵传到陆地上来。山妖、树精帖了，也纷纷发出回音，好像虚无缥缈的号角声。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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