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学校里的夏威夷本地学生或者亚裔学生同样也很崇拜这些明星，但是他们却不把这些文化精英当做黑人区别看待，在他们的眼中，这些明星不管肤色如何，都是“有色人群”，都是“非白人”。明星们也和自己一样，和大多数夏威夷人一样。当时几乎没有人觉察到这种微妙的社会现象，除了奥巴马。

    有天晚上，外婆在回家路上被一个追着要钱的乞丐吓坏了，回家告诉老伴，没想到两人却因为这事儿吵了起来。既然是外婆受了惊吓，为什么外公还要指责她呢？后来奥巴马听外公讲，那个乞丐是个黑人，外婆是因为他黑黑的外表才感到害怕。这件事情让奥巴马吃了一惊，一来外公竟然会怀疑外婆有种族歧视倾向，二来外婆的心里也许——当然仅仅是也许——真的藏着一种对黑人的恐惧。

    带着这些问题，奥巴马去请教了外公的老朋友弗兰克。弗兰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尽管你的外公和外婆对种族问题有着特别开放和包容的心态，但是他们与黑人毕竟有着不同的身世背景，黑白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没有交集。既然没有交集，必然对黑人的世界知之甚少。白人中也许有坚定支持黑人民权运动的人，他们也许会积极投身到黑人运动中，但是真要让他们变成黑人恐怕谁也不愿意。这是个白人占主流的社会，作为一个少数人的集体，黑人社会只能试图接近和了解——而不是对抗——白人社会，寻找两个社会的共同点以求生存。同时，白人需要接受黑人社会存在的现实，理解黑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反抗的情绪，放低自己的身段。只有两个社会的共同努力，才能使分歧趋于弥合。”

    但这样的交流真的可能么？

    听了弗兰克的一席话，奥巴马几乎陷入绝望。黑人民权运动先驱们曾经的沮丧让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天生的肤色注定了最终的命运。母亲曾对奥巴马说良好的教育、坚定的目标和矢志不渝的原则能够弥补黑人在肤色上的缺陷，但是与弗兰克交谈后奥巴马发现母亲的这些要求其实不过是安慰罢了。

    不久之后，奥巴马的好朋友基思升入了社区大学读书，他自己却反倒留了一级，与父亲的联系也慢慢中断，唯一没有中断的是“借球消愁”。他学会了抽烟，时不时还用管制药物来麻痹自己愤怒而绝望的神经，在堕落的路上越走越远。他觉得这才是自己应有的命运，即像白人们所期望的那样，将失败的污泥涂满自己已然黑色的皮肤。以前每当朋友有难他都会勇敢地站出来为他们的权益据理相争，可如今，即便有朋友被车撞死或者因为染指毒品而被收监，他也懒得去搭理了。也许某一天自己也会像这样覆灭，关心这么多又有何意义？

    安结束社会调查后回到夏威夷，发觉儿子在学习方面变得很懈怠。一天，母子俩因为这事儿争执起来。奥巴马说不想再继续读书了，要读就半工半读混个文凭。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孩子竟然是她的儿子！为了奥巴马能有出息，她曾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处心积虑地为他树立远大的理想和抱负，让他以自己的父亲为楷模，可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结果。她当然不知道儿子这样做到底是因为什么，也不想知道，反正她绝不同意奥巴马的决定。奥巴马反驳说：“外公也没有上过大学，不活得好好的么？”这个问题让安心情复杂。

    由于没什么文化，外公在家里的地位有些尴尬。虽年事已高，但还在为工作的事情犯愁，这也成为了他和麦德林之间矛盾的最大根源。提及为家庭所做的贡献，外公远不及老伴儿和安，一说到他，安的脸上就挂不住。斯坦利属于那种家庭型的男人，他把对自己的期望转移到妻子和孩子身上。他不仅没进过大学，当年还曾因为安年龄太小而执意把女儿留在了自己身边。对此，胸怀抱负的安当然不肯顺从，刚一懂事就想方设法摆脱父亲的管教，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竟然甘愿重走外公的老路。

    安的回答简单明了：“不行。”说罢就摔门而出。和母亲的这次对话让奥巴马很难受，但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奥巴马每天还是坚持去上学，终于挨到了高中毕业。由于从小基础打得不错，高中后期的这段荒废并没有太影响奥巴马的学业，毕业前他收到了洛杉矶（los angeles）西方学院1（occidental college）的录取通知书（之所以申请去洛杉矶的西方学院，主要是因为感情的缘故，奥巴马喜欢的一个女生就住在那个城市）。

    临行之前，奥巴马抽空去和弗兰克拜别，这位老人对于黑人接受大学教育有独到的见解。在他眼里，黑人接受高等教育就意味着放弃斗争，就意味着屈服于白人社会为黑人打制的枷锁之下。弗兰克还告诫奥巴马说，在大学里面黑人学生个个都被驯得像条狗。奥巴马问弗兰克到底自己应该如何取舍，得到的答案是“保持清醒”。弗兰克认为深造对于奥巴马来说还是一个必须的选择，但是他必须随时保持警惕，如果大学生活过得太过安逸就必须时刻做出反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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