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找到合同，欧阳赶紧返回到宾馆包房想去稳住债主，谁知人家早已回了蓬洲。不用解释，人家牛呗！

    怎么办？欧阳又急又恼，可急恼又能解决什么问题？稳定对方不起诉，再另想办法解决债务问题，这是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也是当务之急。除此别无生路。

    想到这儿，欧阳没有半点犹豫，转身跨上停在一旁的车子，挥手对马司机说：“走，上蓬洲！”

    “是。”

    汽车顿时四轮飞旋。从深圳到蓬洲并不近，四小时后欧阳他们到达目的地，此时已近黄昏。欧阳摸摸空空的口袋，对司机说：“我们就找家最便宜的小旅店住下吧！”住在几十元一宿的小旅店，欧阳望着透风的房顶，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几年前在小山顶上开铸造厂的蹉跎岁月……往事不堪回首，可才几天的事，怎么可悲的命运又重新落到我欧阳身上了呢？

    这一夜欧阳没有合眼。

    第二天一早，欧阳叫上王树祥副总和马良民司机，说：“我们先上法院。”聪明的欧阳没有直接去找债主，而是先到法院了解情况。因为从昨天对方的口中得知，蓬洲方曾多次已经在法院起诉过要求皇朝还款。法院那儿肯定了解整个债务的详细情况，掌握了详情，方可向对方还击。欧阳想的是这一步棋。

    因为没有合适的身份去法院翻阅原始材料，从经济厅和执行厅出来时，欧阳并没有了解到多少东西，人家蓬洲方面的法院不傻不聋，你一个深圳人跑过来冷不丁地要了解某某案情，这无论如何会引起当地相关人士的敏感。但欧阳在了解有限的“细节”中获得了一个最有价值的情况：蓬洲方当时与皇朝集团公司签的借款合同的利息是月息3分，即每借100万元钱，每月必须还3万元，一年光还利息就是36万元！

    天下就有这么一桩奇事：皇朝集团在1992—1993年间因投资一个石料场而向蓬洲方借得一笔3156万元的款项。后因种种原因，皇朝集团所投资的石料场经营不善，还款拖了近十年。而按合同，皇朝要向蓬洲方除还本金外，需要支付月3%的利息，也就是说，到欧阳上任的2001年10月份，皇朝集团公司应向蓬洲方付利息共计5300万元。而按这样的一份合同，皇朝集团公司如果不能及时还款，其利息仍在以每天几十万的数目递增！

    这是一份绝对的高利贷合同！可按照《合同法》条款，借贷双方出于自愿的行为，你能怎么着嘛！欧阳把从法院获得的唯一的信息转达给几位深圳的律师界和法律界的朋友并咨询，他们在没有看合同的情况下回答基本上一致——合同是受国家《合同法》保护的。既然当时借贷双方都同意的合同条款，那么该到还账付息的时候，你就不用喊冤了。

    “不冤才怪！我不知道当初原老板是怎么想的，但有一点我想傻子都不可能愿意这么轻易答应，借一笔三千多万元的投资款，竟然要在还款时还要还上比本金高出近两倍的利息！原老板尽管在生前生意上打点得不怎么顺当，可也不至于糊涂到这样的程度。他是个很精明大气的人，一定是用这笔款办了比这利息更大的事。现在政策变了，这笔款我们不能还！我们皇朝就是砸锅卖铁也还不起这样一笔大钱啊！”欧阳人在蓬洲，嗓子喊得让深圳的人都听得见。

    无奈，欧阳知道能够挽救他命运的还是蓬洲方的几位债主。他们现在是爷，爷不给出路，你欧阳只能等死。

    从法院出来，欧阳即去见蓬洲的几位债主。为了表示诚意，同时又不能显得自己口袋里还鼓着，想来想去，欧阳掏出几十元钱，买了些水果。那塑料袋里装了那么点东西，欧阳自己都觉得好笑：欠人家几千万元钱，拿这么些东西去见面，实在太寒酸。欧阳觉得自己真正成了人家的孙子了！孙子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人家能接待，不翻白眼，就阿弥陀佛了！

    “来啦——是还钱来的吧！”蓬洲方的几位债主见了欧阳，带着几分轻蔑的目光盯了一眼那只水果袋，然后不冷不热地说。

    “我、我今天是来见见各位老总，希望我们能够坐下来友好地谈谈……”欧阳万分谦和。

    “没什么可谈的，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而且你们皇朝的拖延还款时间也太长了。我们现在可以告诉你欧阳先生的只有一句话：要么赶紧连本带息还钱，要么等我们上诉省最高人民法院等着在法庭上见面……”蓬洲方面的几位老总傲气凌人，他们早已认为胜券在握。

    “我还是一句老话，咱们都是生意场上的人，说不定啥时候我们在生意上还会有再次的合作和联系。所以还是坐下来一起商量商量以前的事。皇朝欠钱欠你们那么长时间不还，道理上法律上都是过不去的。可皇朝确实现在问题很多，董事长一走，整个公司垮了，我虽然是带资来替人家顶这一摊子，哪知它的窟窿太大了。所以今天来我没有其它目的，就是代表皇朝想跟各位老总求个情。以前皇朝跟你们也是友好的合作伙伴，现在皇朝有难，你们多少得看在以前皇朝跟你们合作和原来老板的份上，给我们点余地……”欧阳好言恳求。

    “没什么余地。欠那么多钱、又那么长时间，除非你再跟我们签一份还款新协议，否则只能是法庭上见。”蓬洲人毫不客气，也决不退步。

    “过去为什么你们就没有到法院那儿申请查封皇朝公司呢？”在不对等的对话中，欧阳想了半天找出个似乎有利于自己的一句话，哪知人家更把他噎得不轻。

    “对呀，过去我们知道皇朝完了，拿不出钱来。现在不是你来了嘛！你有钱呀！”

    “这……！”欧阳气得直想骂出口，最后还是把气吞到了肚里，再问：“只能这样？”

    “这还是客气的话。”蓬洲人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退让意思。

    欧阳只得起身。这样说话不会有什么结果。他也看得出，对方是铁心让他掏钱了，不掏钱就得上法院。但欧阳想的仍然是“和为贵”。这也是他的人生信条：一切和为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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