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年后的第一个早晨

    5月16日 星期三 第366天

    结束了！

    我太兴奋了，闹钟还没响我就起了床。

    365天以后，我自由了！不用再受购物禁令的限制了。

    现在我给自己的唯一限制，就是信用卡的最高额度。这12个月里，我不停地还债，更没有增加债务，所以它们的可用额度相当可观。

    我感觉自己就像《小红帽》中的大灰狼。

    “天哪，亲爱的，你受的限制多大啊。”

    “反而更有助于花钱，亲爱的。”

    一想到明天，我的心就砰砰跳。昨天晚上，我就精心计划好了庆祝用的套装。它由我衣柜中最昂贵的物品组成，加起来值几千英镑。

    我甚至还请了一天假，这样就没什么来打扰我和万事达信用卡之间的约会。我唯一在乎的就是，要从那家我最爱的——现在已经被忽略的——商店开始。

    或者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现实却相反……

    没有喇叭声将我从我的购物的美梦中叫醒。我没有去花钱购物，只是起床、洗澡、去上班，然后过完了一天。

    我确实庆祝了：我在穿上时髦的工作装前，用了最爱的香氛——沐浴乳、身体乳和香水。但那之后，我提醒自己我已经不再受购物禁令的限制了。我的自律有些让人沮丧。

    也许我得了一种新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1，得了这种病的人会依赖加害他们的人。今年年初时，我为自己所作的事而痛恨自己。但我现在有点感谢那个控制着我的钱的专横贱女人了。

    在过去的一年中，我无数次幻想着今天的情形。每当我经过最爱的商店；每当我收到一封号称史上最优惠的折扣活动的邮件；每当我情绪低落需要振奋时；每当我快乐，觉得自己值得嘉奖时都会这么想。

    但今天，当我走过商店时，去年五月开始就沉睡在我体内的购物狂热情并没有苏醒。

    哦，不！《发条橙》2里的的阿历克斯身上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对自己曾经钟爱的罪行如此反感，以至于每次看到时都忍不住会呕吐。

    我买了一双鞋来试验自己。没有反胃，但也没有什么兴奋感。也许只是别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就像现在帐单到的时候我不再暴躁。除了这个小小的成就感外，我不再每夜失眠，流着冷汗，担心着自己该怎么还债。相反地，我睡得很香。哦，对了，我的债务——自从我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以来，我的债务少了将近9千英镑（确切地说是8963.90英镑）。

    好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隧道尽头的亮光已经越来越强，超过了我以前努力想穿越的黑暗。

    去年以来，我优先选择的事物似乎也发生了变化。因为意识到除了呼吸之外，其他都是禁止的，我开始发现一些理所正当、我也负担的起的小乐趣。

    我认为是娱乐而不是购物，让我在过去的52周内保持头脑清醒。社交的开始在表中上升，而购物慢慢跌出了前20项。

    在过去，我认为咖啡、午餐、晚餐等等都是在购物路上随手买的东西。另外，花在食物上的钱，还不如拿来满足我对名牌的迷恋更好。

    对家人、朋友敞开心扉是对自己诚实的第一步。时尚来了又走（又会回来——让某人热身？），但朋友会一直留在你的生命里。羊毛衫也许很温暖，但它不能代替一个真正的朋友真诚的温暖怀抱。没有什么衣服（不管它有多精致或者稀有），也比不上一个你爱、你关心的人的大大拥抱。

    他们的反应让我觉得，自己这一年的每一瞬间都很值得。

    我看着他们的表情，从完全的惊骇到大笑（虽然，我发誓那是因为他们突然为自己微不足道的信用卡或小小的贷款松了一口气的表现），再到真诚的关心和兴趣——他们向我讲述着自己那些被称为“债务”的肮脏的小秘密，然后给我提供建议。有时候，他们也会在我哭泣时借给我一个肩膀。没有一个人背叛我，或者对我说些残忍的话。

    我也不会蠢到看不出，某些人表现出的兴趣是出于“感谢上帝那不是我”的角度。有些时候，你会明白到为什么马戏团里年老的小丑，会那么受我们那些维多利亚式亲戚的欢迎。

    但只有战胜自己的恐惧——恐惧在你爱的人、尊敬的人面前嘲弄自己，承认自己所做的事和因为物质上的让你的生活一团乱，才能真正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情况。

    不得不承认，自己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一件夹克上，以至于没钱买吃的来维持生活的尴尬；在那些眼红我的衣服、鞋子和皮包的人面前承认，我根本买不起这些东西、根本付不出钱的耻辱；在试验开始前，强迫自己红着脸去银行，要求取总共200英镑的五英磅钞票的羞耻，只因为我不能相信自己、不能让自己每天上班带超过5英磅现金。

    有那么几天我什么也不想，只想着终止试验。如果没有我父母的慷慨解囊，如果没有他们给我开出的那些——作为生日、圣诞节礼物的支票，我也许就会那么做了。他们小小的付出给我上了宝贵的一课：当你只能买几件东西的时候，你应该买那些适应性最强、保存期限最长的东西。

    我从未失去对品牌的热爱，我也不是在寻求治疗的方法，但我想我已经学会了自律。当我回首再看过去的12个月，虽然有些时候会动摇、会做出一些意志坚强的人不会做的购物举动，但考虑到以前我每天都要买衣服、一双鞋、化妆品、一个包或者其他什么“必需的”东西，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不会去买我能找到的最便宜的东西，主要因为这一年中，没有一件东西可以使我完全信服质量和价格无关——我只需要控制数量。

    我明白了，根本就没有必要拥有每种不同香味的沐浴乳，或者六瓶洗发水。生命实在太短暂，短到每天花上十分钟来反复考虑——该用哪种味道的除臭剂，才能确保它和你的香水不相冲都是种浪费。因为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完全发现你花在除臭剂上的时间和精力。

    说到这里，我很想念那些——每当需要增加自信或者保养皮肤时，就可以直接去找美容师的日子。虽然我很怀念追赶当季潮流的感觉，我一点也不想重温那种绝望地站在商店里，知道自己不该买某样东西，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将它放回去并走开的感觉。

    试验中的每一天，我都会面对新的挑战，但最难的就是面对这样一个事实：我谁也不能责怪，因为责任都在自己。

    将我所有的不幸和错误都归咎于我父亲的死，这只是为自己过去26年犯下的错误寻找的蹩脚借口。也许只有我这么晚才认识到这一点。

    别人也许遇到了更大的不幸，但他们都理智地面对，而不是暴跳如雷。我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只是我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我明天（后天，大后天）有这么大一个决定要做。买，还是不买，这是一个问题？

    物资匮乏，也许会让我们的心更加充满渴望，但自我节制却让我们的意志更加坚强。我的生活中，现在只有必需品，但我忍不住觉得，这感觉比实际更加富有、充实。

    也许我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但偶尔也会小小地款待一下自己：将老旧的东西替换掉，在我真正需要的时候，买真正需要的东西。虽然，大部分的人也许都是这样生活的，而我对此还不熟悉。

    我承认内心有一部分的我，对再次购物感到恐惧。害怕打开水闸后，在诱惑的冲击下无法将它关闭；害怕在我又一次刷爆信用卡，打开帐单时发现自己的债务再次上升。

    不过话说回来，有一双十分漂亮的黑色小山羊皮高跟鞋，我已经留意了它们很长时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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