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难道鼻子不能像樱桃吗？

    前些天，我带10岁的女儿到乡村去采摘樱桃。正值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从侧面看着女儿快乐的剪影，感觉女儿的鼻子与我手中的樱桃特别像，顺口说了一句：“妞妞，你的鼻子好像这颗樱桃！”女儿不高兴地说道：“老师都是让我们形容嘴巴像樱桃的，从来没有说过鼻子像樱桃。你是在夸我漂亮，还是说我长得丑？嘴巴居然长到鼻子那儿去了！”

    女儿的话让我很惭愧，我小时候住在偏远的农村，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小学教育，才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小时候，不仅我没有见过樱桃，我的老师也从来没有见过樱桃，写作文时，只知道说“小嘴巴或大嘴巴”之类。

    我的女儿在北京某重点小学上学，接受了规范的作文教育，老师把作文编成了“作文公式”。例如，“美女公式”是：“柳叶眉，樱桃嘴；长长的脖子，细细的腿……”。小学生写作文就像做填空题，把“小明”换成“小芳”，把“短发”换成了“一头秀发”，衣服就不用换了，男女都一样，上绿下白的校服（上衣代表了生命，裤子代表了纯洁）。又如，形容心情激动，全班的作文都是一句话：“像一只小鹿在胸中撞动”，如果写成了小猪、小兔、小狗撞动，那就是用词不当，扣3分。如果把心情描写为 “像雾像云又像风”，那就成了文法错误，直接“贬”为零分作文。小学老师告诉我：“这样便于阅卷评分时统一标准，体现公平。”

    但是，女儿的鼻子风中吹得红红的，确实像一颗小樱桃。我不知道是樱桃的错，还是鼻子的错；是我的错，还是老师的错。总之，女儿没有错，孩子是无辜的。

    我不幸自己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小学教育，万幸自己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小学教育。中国教育是机械性思维、惯性思维、惰性思维的根源。这样造成了一种现象：中国学生比其他国家的学生学得苦得多，分数高得多，成就却小得多。澳大利亚的小学生都没有课本，小学生主要是做游戏，但仅仅是一个墨尔本大学就有5名学者获得过诺贝尔奖。苦心耕耘却收获了如此之小的果实，那就是土壤的问题了。

    机械性思维是一种没有经过自己大脑思考的无意识的反应，是思维训练之后形成的一种条件反射。当马戏团的训练师写出“1+1”算式的时候，猴子从盒子里拿出了两个山桃。观众都欢呼猴子会做数学题了，还有人天真地想象，猴子总有一天会参加全国奥林匹克数学比赛，甚至拿到好名次。事实上，猴子根本不懂什么叫数学，它拿出两个山桃的原因，是因为它每天的早餐都是两个山桃。为什么是两个山桃，它也不清楚，动物园就是这么规定的。

    鲁迅先生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当今时代，世上到处都是路，走的人多了，反而没有路，因为塞车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创造是生命的诞生，如婴儿呱呱落地，小鸡脱壳而出，这都是在美妙的创造、突破之中产生了生命。思想的生命在于突破机械的框架。

    惯性思维的基本逻辑是：过去是这样的，别人也是这样的，我也习惯了这样，所以我今天必须这样。

    一位哲学系的学生给我讲了一则笑话：六位同乡大学生，假期一起买票回家。其中，三位是工程系的同学，三位是哲学系的同学。三位工程系同学各买了一张火车票，三位哲学系同学却只买了一张火车票。工程系的学生感到好奇，也不好意思多问。检票员过来了，三位哲学系的学生赶紧钻进了同一间厕所，列车员经过厕所时，顺手敲门：“查票，查票，上厕所的同志请把票递出来！”只见厕所门开了一条小缝，递出了一张火车票。三位工程系的学生心领神会地笑了。

    返校的时候，六位学生再度结伴同行。三位工程系的学生也学会了这一招逃票，只买了一张火车票。但他们惊奇地发现，三位哲学系的学生居然一张票也不买了。检票员过来了，三位工程系的学生钻进了同一间厕所，哲学系的学生也跟在后面，只见一位哲学系学生在厕所边大声叫道：“检票，检票！”只见厕所门开了一条小缝，递出了一张火车票。哲学系的三位学生接过票后，钻进了对面的厕所……

    照着别人的方式去实践，叫“学以致用”；在外部条件发生变化的情况下，变通地运用别人的经验，叫“活学活用”。

    惰性思维是思想上的懒汉，碰到问题，懒得动脑筋，以“稳”字当头，把“稳”当成了因循守旧的挡箭牌。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领导不过问、不督促，就会无限期地往后拖。领导踢他一脚，他就往前挪一步。这种人幻想今天把鸡毛掸子放进鸡笼里，明天就能变出一笼子山鸡。

    在澳大利亚做学术交流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对酒店的椅子很不满意，后背很硬，直挺挺地坐了一个多月，脊柱都快僵硬了。等到回国的前一天，低着头收拾行李，突然发现椅子下面有两个按钮。我转动按钮，惊奇地发现椅子设计得非常智能化，硬软、前后、上下都是可调节的。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椅子是可调节的，主要是以下三个方面的原因：第一，在中国，这种类型的椅子都是不可调节的；第二，中国可调节的椅子，按钮都在右手下方；第三，在国内，按钮一般是手柄形状。除了抱怨之外，我从来没有低头检查过椅子，一分钟的惰性却让我受了一个多月的“洋罪”。

    知识不一定都能成为力量。知识就像沉睡在地下的石油，仅仅是一种能源，我们不去开采它、提炼它，不把它放到高温的气缸中，它是不会释放出能量的。思想如石油，只有被激活了，才能变成服务社会的能量。

    机械性思维是思想上的简单重复；惯性思维是一条思想的直线，不会根据现场情况进行思想的拐弯；惰性思维是思想上的原地踏步。教育不应该给学生提供一个密不透风的小水池，而应该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海，我们不能万事万物都用一个“标准答案”来禁锢学生的思想，因为很多事情“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西方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说过：“教师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因为教师的教义可以被学生无限升华和无限放大。”关键在于我们的教育模式要给学生升华和放大的空间。

    不要因为别人都说“樱桃小嘴”，我们就没有勇气说“樱桃鼻子”。当你看到鼻子像樱桃时，请勇敢地说出来。让我们争做《皇帝的新装》中的那个小孩，或许你的想法在普通人眼中只是一个愚蠢的想法，但这个“愚蠢想法”或许会一鸣惊人，甚至改变整个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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