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心肝疼了

    “‘每个孩子都是父母行走于大地的心肝’，你听说过这句话吗？”徐坤问欧皮皮。

    “没。”

    “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不过你还是先告诉我，你昨天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吧！我想把那句话搞懂了再搞这句。”

    欧皮皮和徐坤边在操场边溜达边说着话，也不在乎班里其他同学惊异的目光：这两个捣蛋鬼怎么走到一起去了？五（一）班可要遭殃了！

    “嗨，我还以为你够聪明呢，连那句话都理解不了？”徐坤斜眼看着欧皮皮。

    “喂！你不要忘了，你可比我多读一年书，我理解不了也是正常啊！”欧皮皮反驳道。

    “好啊！敢笑话我留级，你是不是想挨炸了？哈哈！”徐坤说，“我做那些让人讨厌的事，只不过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而已。因为像我这样的成绩，要想通过考高分让别人注意我，几乎是不可能的。”

    “哦！我明白了，你不能‘流芳千古’，干脆就‘遗臭万年’？”

    “别说得那么恶心，什么‘遗臭万年’。我……只是很怕那种不被人在乎的感觉……”

    “怎么会没人在乎呢？老师同学不在乎你，你家里人总该在乎你吧？”

    “总该？哼，有什么该不该的！”徐坤摇摇头，“所有你认为应该的事情，在我这里都不管用，或许我天生就是一个容易被人忽略的人吧。”

    “喂喂喂，不要说得那么惨嘛！我老爸就曾经告诉过我，即便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我，他和我老妈也不会抛弃我的！”

    “那是你，不是我。我爸和我妈从来就不在乎我的感受。”徐坤说完，一脚踢飞了一块石头。

    “我想象不出来，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或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

    “我真希望我爸和我妈赶快离婚！”

    徐坤冷不丁的一句话，惊得欧皮皮差点儿叫出声来。天下哪有这样的孩子，竟然希望自己的爸妈快点离婚？

    “你特想不通我怎么会这么想，对吧？那今天放学你可以跟我走一趟，到时候你就全明白了。”

    “好……好啊。”

    对于徐坤，欧皮皮充满了好奇。他确实很想知道，这个外表普通但内心“狂野”的家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午放学，欧皮皮和徐坤一同上了公交车，坐了四十多分钟，车到了终点站。

    欧皮皮跟着徐坤走了几分钟路，进入了一个单位的家属楼。爬到第三层，徐坤掏出了钥匙。欧皮皮问：

    “你自己开门？敲门不就行了吗？”

    “我家没人。”

    徐坤说着，已经打开了房门。欧皮皮刚走进去，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客厅里满地都是碎玻璃碴，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有盘子碎片，有杯子碎片，还有镜子碎片，脚踩在上面嘎吱直响。

    “天哪，这是怎么啦？遭贼偷了吧？要不要报警啊？”欧皮皮紧张地说。

    “不用报警，把门关上吧。”徐坤语气很平静。

    欧皮皮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一转身，骤然发现放在墙角的电视机也被砸出一个大洞。电视机前面的地上，是一个摔碎的相框，欧皮皮走过去看了一眼，照片上有三个人，中间那个一看就知道是徐坤小的时候，他旁边那两个人一定是他的爸爸和妈妈。

    “你不要被吓到啊，这种情况在我家是常事，”徐坤苦笑了一下，“是我妈和我爸的杰作。”

    “你妈和你爸？”

    “是啊，我爸爱喝酒，喝了酒就发酒疯找碴儿，我妈脾气也急，就跟他吵，吵完了两个人就打，打完了两个人就砸……”

    “那……那砸完了呢？”

    “砸完了两个人就跑呗！”

    “跑到哪儿去啊？”

    “我妈通常会去我二姨家，不到三天绝不回来。我爸要么去我爷爷家，要么就去打牌喝酒，有时候一周都看不见他。”

    “啊？那你呢？”

    “我留在家里收拾战场啊！”

    “那你爸和你妈也不管你？”

    “他们会打电话叫我去二姨家或者爷爷家吃饭，我懒得去，我嫌丢人。”

    欧皮皮觉得这样的事情，好像在电视里才能看到，没想到真有这样的父母，真有这样的家。

    “你……你刚才说这种事情在你家是常事，我想问，有多‘常’啊？哎呀，就是说多长时间会发生一次？”

    “那可没准儿，有时候一周一次，有时候一个月两次，这得根据我爸喝酒的量来定。”

    “那你爸酒醒了之后呢？他清醒的时候怎么说？”

    “哼，我爸清醒的时候，每次都拍胸脯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再也不闹事，再也不砸东西，可是没有一次说话算数。”徐坤边说边用脚胡噜地上的碎玻璃，“这是他们昨天晚上的杰作。”

    “……”欧皮皮长长地吐着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们家从来没有太平过。我最怕过年，每次过年，我们家都跟打仗似的，”徐坤说到这里，猛地抬起头来问欧皮皮，“你说，像我爸和我妈这样的，是不是应该早点离婚啊？”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要是他们真的离婚了，你打算跟谁过呀？”

    “谁都不跟，我自己一个人过。”徐坤说。

    “自己一个人怎么过呀？”欧皮皮问。

    “哼哼，我又不是没有一个人过过。等他们离婚了，我还是一个人过，那样还不用打扫这些碎玻璃呢！”

    “你真会说笑话。”

    “狗屁！我才没有说笑话呢，我说真的。”徐坤斜靠在沙发背上，“以前他们一吵架，我就吓得要命，使劲儿哭，使劲儿求他们别吵，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现在他们吵架砸东西，我可以在房间里打游戏……”

    “哇！”

    “呵呵，练出来的，因为我说什么都不管用，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徐坤摇摇头，“可笑的是，我昨天晚上在一本书的封面上，居然看到一句话——每个孩子都是父母行走于大地的心肝。你说可笑不可笑？”

    “不……不可笑啊！”

    “不可笑？心肝是什么？那可是宝贝，你见过像我这样没人在乎的心肝宝贝吗？”

    “没……没见过，哦不，见过，嗨！我都说乱了！”欧皮皮懊恼自己在关键时刻，反应总是这么迟钝，他赶紧岔开话题，“你们家扫把放在哪里了？我帮你打扫这些碎玻璃吧！”

    欧皮皮埋头扫着地，“哗——哗——”千万片碎玻璃，在被当做垃圾扫掉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声长长的叹息。

    徐坤虽然刚才说了那么多气话，但现在，他还是在认真地清理每一片碎片，毕竟这个家还没有真的破碎。

    欧皮皮突然想到，每天自己和班上的好几十个同学，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但是放学后，每个人走进的“家”却是那么的不一样。从这些不一样的家里走出来的人，也是那么的不一样。今天如果不是和徐坤来到他的家里，恐怕这一辈子都无法知道，这个总爱伤害别人的“超级捣蛋王”，原来也是一个承受伤害最多的人。

    回家的路上，欧皮皮呆呆地望着车窗外呼呼闪过的建筑和人群，心里有点难受。对，就是心和肝那片地方，有点疼的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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