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韬光养晦减锋芒（4）

    听到这一消息，曾国藩眉头深锁，他明白众将想要做什么，在此前已经不断有人暗示过。但他没想到今天他们会齐聚一堂，显然要逼自己做出一个决定来。能够将事业和成就推向另外一个高度而青史留名，是每一个人都希望的，因此他非常理解这些冲锋陷阵的将士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无外乎想要追求更多的富贵荣华。然而曾国藩依旧保持着冷静，就算是湘军将他推到足以傲视天下的位置，他也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前思后想之后，曾国藩派人去找曾国荃，让他陪同自己一起会见热血沸腾的众将。

    在攻破南京城的过程中，曾国荃表现英勇，但也因此负伤。接到曾国藩的命令之后，他从病榻上爬起来，随同哥哥来到大厅。众将原本充满了激动，认为只要曾国藩振臂一呼，今天就能改变天下版图。但谁料曾国藩出现的时候却一脸严肃，他凛冽地环视了一下兴奋不已的诸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半晌才拿出纸笔，奋笔疾书写下一副对联，从容地退入后室，再也没有露面。

    面面相觑的众将都不理解曾国藩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严肃的表情，也没有人敢上前直言。曾国荃见状，走到书案旁拿起曾国藩所写的对联，上面写着十四个大字：“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初读这幅对联，曾国荃一阵激动，“倚天照海”的字句让他以为曾国藩也有心想要举旗反清，让天下改姓，让汉人重新夺回统治权力。但读到“流水高山”句，他的神情又变得黯然。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曾国藩并不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博取功名，而让天下百姓遭殃。他的“心自知”一句正是告诉曾国荃和众将，自己本无心于此，希望众将不要再用这种方式强迫他改变心意，而他的心意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曾国荃读完对联，神态惶然，而诸将看到，有一些点头表示认同，有一些则摇头感到惋惜，更有一些热泪盈眶，不知道是有感于曾国藩的情怀，还是为自己的希望瞬间破灭而惋惜。最后，曾国荃黯然地宣布：“大家以后不要再讲什么，关于这件事以后也千万不能再提起。如果此事有任何的闪失，都让我曾九一个人承担。”

    南京城破时湘军将领有意拥立曾国藩，一方面说明当时湘军实力足够强劲，才让他们有这种想法，但同时也反映出曾国藩的冷静，不得意忘形。在封建时代，通过非常之举来改朝换代的事时有发生，若能成功则会改写历史，而一旦失败所带来的灾难将不可预估。因此，就算众将都有此心，也不敢轻易说出口，而史料之中更是只字不提“拥立”等字样。曾国藩用十四个字作为自己的回答，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其谨慎、冷静让一切的危机都消失于无形之中。

    9.3 荣华并非福分

    曾国藩为官数十年，深知官场及人心之险恶，对于封建社会的士子而言，他们要想有所作为就只能寄希望于学而优则仕，期望可以通过获得权力来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但权力的获得也需要付出代价，首当其冲便是自由，要为朝廷效力就必须拿出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为筹码，否则也不能换取当权者的信任。韩非子有一篇《伏虎于匣》让曾国藩深有感触：原本野性十足的猛虎，在深山之中可以称王称霸过着自由的生活，但他们一旦被装进笼子里，就只能摇尾乞怜，以期获得人类的同情来维生。自己通过读书成为权贵，其实也好似老虎进了笼子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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