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母亲（1）

    克丽斯汀·古尔德

    30年之后，我才终于感受到一直以来您是怎样的一位母亲。尽管嘉娜只有10个月大，但是我觉得，比起我几十年的慢慢成长，直到离开您的这几十年，她出生之后的这段短暂的时光却让我对您有了更多的了解。

    我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照顾嘉娜，然而我却不断地想：是什么让您做到了这一切？您养育的不是一个孩子，也并非两个，而是六个。现在，我依然能够感受到一个小孩给我的生活带来的剧变。我明白，与您为养育我们所付出的一切相比，我所经历的这些事情无非是冰山一角，根本无足挂齿。

    “当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会学会牺牲。”在我成长的岁月中，这是您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在您的眼里，牺牲是必须具备的一种美德，是为人父母必须接受的一部分。而那时的我却并不这样认为。我不仅觉得没有必要做出牺牲，并且认为牺牲是一件并不时髦的事情，更无吸引力可言。

    唉，母亲，如今我又能说些什么呢？我正在逐步地学会这一切。

    最近一段时间，我开始把为母之道看作是迈入“真实生活”的第一步。我觉得，直到嘉娜出生的那一刻，我才认识到之前我所过的那种相对而言轻松自由、舒适安逸，并且衣食无忧的生活——并非大部分人所过的生活——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如今，我也成了一位母亲，就像其他所有母亲一样，有了诸多的限制、困难以及不确定性，并且很容易受到伤害，有时候，还会遇到一些无法解决的难题。当然，其中也有无限乐趣。

    每当嘉娜从午后小憩中醒来，她都会很高兴地看着我，对着我露出灿烂的笑容。而我也会微笑着看着她，此时此刻我能感受到的是，自己脸上的笑容正是您脸上所展现出来的微笑，那正是以往的某个早晨醒来时，我经常在您的脸上看到的。有时候，每当嘉娜做了一些特别可爱的动作时，我都会抬头去看加利，我们之间相互交换的眼神就好像坐在餐桌两端的您和父亲的四目相对。直到今天，我才体会到这其中所蕴含的深情厚谊。

    每当我紧紧地抱着嘉娜，低下头去看我紧紧抱在她胸前的手；或者是当她熟睡时，我为她轻轻掖好毯子，触摸她的脸庞时，我都会看到您的双手（那双有着椭圆形光滑指甲的手，那双辛勤持家、从容不迫而又能干体贴的手）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于是我就会感到，仿佛此时自己的手中就握着您传递给我的母爱和安全感。而如今，我又把它给了嘉娜。

    前几天，嘉娜在我的臂弯里沉沉地睡着。我必定花了足足15到20 分钟的时间来欣赏她。我为她那麦色的秀发，柔滑的肌肤以及那睡梦中动来动去的小红嘴唇而惊奇。一种激动之情从我的全身掠过，爱、赞叹、关心、幸运以及更多的复杂情感交织在一起，令我觉得心潮澎湃。我猛然记起去年夏天，我在您的脸上所看到的某种神情，那个时候，嘉娜刚出生不久，我回家去探望你们。

    我们坐在后院的秋千上。那是一个非常可爱的早晨，树荫下凉爽宜人，空气中还弥漫着阵阵幽香，那是从您种满玫瑰的花园里飘过来的。我抱着嘉娜，秋千缓缓地摇摆似乎让她感觉十分惬意。

    但是，那时的我却没有一点兴致。前一天晚上，我简直累坏了。嘉娜只有6个星期大，而且每隔几个小时都要哭闹一次。而我，就像初为人母的人一样，既烦躁又紧张，在给她喂奶的间歇里，我很难再次入睡。我变得狂躁不安，身心疲惫，对为人之母提不起半点兴致。

    就那样，我们坐在秋千上交谈着——换句话说，是我在说。我把我所感到的焦虑和失望统统向您倾诉。然而突然之间，您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简直美极了。”您说着，脸上还浮现出一丝奇怪的表情。“太阳就这样照过去……我从未注意到你有这么多红得发亮的头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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