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第二章（1）

    我热爱自由

    纪伯伦

    我爱过自由。越是看到人们受奴役、受蹂躏，我对自由就爱得越深；越是认识到人们服从的只是些吓唬人的偶像，我对自由的热爱就愈加增长。

    雕塑那些偶像的是黑暗的年代，是持续的愚昧把它们树立起来，是奴隶的嘴唇把它们磨出了光彩。不过像热爱自由一样，我也爱这些奴隶，并怜悯他们。因为他们是一群盲人，他们看不见自己是同虎狼的血盆大口亲吻，他们并没感到自己是把毒蛇的毒液。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亲手为自己挖墓掘坟。

    我爱自由曾胜过一切，因为我觉得自由好像一位孤女，形影相吊，无依无靠，她心力交瘁，形销骨立，以至于变得好似一个透明的幻影，穿过千家万户，又在街头巷尾踯躅，她向行人打招呼，他们却置之不理。

    我像所有的人一样，爱过幸福。每天醒来，我同人们一道把幸福寻找，但在他们的路上，我从未把她找到。在人们宫殿周围的沙漠上，我未能看见幸福的脚印；从寺院的窗户外，我也不曾听到里面传出幸福的回音。

    当我独自一人去寻找幸福时，我听到自己的心灵在耳语：“幸福是一位少女，生活在心的深处，那里是那样深，你只能望而却步。"我剖开自己的心，要把幸福追寻。我在那里看到了她的镜子、她的床、她的衣裙，却没有发现幸福本身。

    我爱过人们，非常热爱他们。这些人在我的心目中，可分三种：一种人诅咒人生坏，一种人祝福人生好，还有一种人则对人生深深地思考。我爱第一种人，因为他们日子过得太糟糕；我爱第二种人，因为他们宽容、厚道；我更爱第三种人，因为他们有头脑。

    当受到奴役时，遭遇不幸时，我们会更加地热爱自由。这便是人性，只有身处其中时，才能深刻地理解其中的滋味，才会更加珍惜一些东西。

    我爱自由，因为自由犹如一个孤女，失魂落魄地行走在街头，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我爱幸福，找遍了所有的角落却不见它的踪影，有人说：“幸福，生活在心的深处。”我天真地剖开自己的心，要找到我梦中的幸福，可是怎么也找不见。

    我爱人们，各种各样的人们，有的人是因为他们的不幸让我怜悯，有的人则是他们的美德让我敬仰之，有的人则因为他们的智慧让我更加地爱他们。

    精神独立宣言

    罗曼?罗兰

    散布在全世界的精神劳动者，伙伴们！你们在过去五年中被交战国的军队、检查机关和互相憎恨隔绝着，现在障碍物逐渐崩溃了，边境又在开放了，我们趁此向你们发出号召：重新建立起我们友爱的联盟，而且要使它成为一个新的联盟，比以前所存在的更坚实、更巩固。战争把我们的队伍搅乱了。大多数知识分子用他们的科学、他们的艺术和他们的理智为各国政府服务。我们不想对任何人提出控诉或发出任何责难。我们知道个人精神的脆弱和巨大的集体潮流的强大力量。后者一刹那间就把前者冲掉了，因为事先没有任何准备来帮助人们抵挡这怒潮。但愿这经验成为我们有益的教训，为了将来。

    首先，让我们指出：知识分子几乎彻底堕落了，他们甘愿被狂野的暴力所奴役，从而造成了各种灾害。思想家和艺术家们荼毒着欧洲身心的瘟疫，增加了大量不可估计的恶毒的仇恨。他们在自己的知识、回忆和想像力的军火库中搜索着煽起憎恨的理由——旧的和新的理由——历史的、科学的、合乎逻辑的、富于诗意的理由。他们尽力阻止人们之间相互了解并建立友爱关系。他们这样做时把“思想”歪曲了，玷污了，使它的神圣降低了，尽管他们是“思想”的代表。他们使它成为狂热的工具(或许是不自觉地)，使它听凭一个政治或社会的小集团、一个政府、一个国家或一个阶级的自私利益所驱使。

    现在，当胜利者和被征服者从互相搏斗的野蛮混战中脱身出来，同样地遍体鳞伤，心坎里(虽然表面上不肯承认)对他们的过分疯狂惭愧之至；现在，被他们的纷争所纠缠的思想也同样脱身了，但已堕落。

    起来!让我们把精神从这些妥协、这些可耻的联盟以及这些变相的奴役中解放出来！精神不是任何人的仆从。

    我们才是精神的仆从。我们没有别的主人。我们生存着是为了传播它的光明，捍卫它的光明，把人类中一切迷途的人们集合在它周围。我们的任务、我们的职责是要维护一个稳定的中心，在黑夜里暴风般的狂热中指出那北斗星。

    对于这些骄傲与彼此毁灭的狂热，我们无需抉择，我们一概摈弃。我们只崇敬真理，自由的、无限的、不分国界的真理，毫无种族歧视或偏见的真理。事实上，我们对于人类并不淡漠！我们是在为人类工作，并且是为了全体人类。我们不知道各个不同的民族；我们只知道人民，特殊而又普遍的人民，我们受苦和奋斗的人民。我们跌倒了再爬起，永远沿着他们的血汗所渗透的崎岖之路前进。人民，所有的人，都是我们的兄弟。为了使他们也能像我们这样认识到必须实现的博爱大同，我们要在他们盲目的纷争上高举起自由的精神，永恒、单一而又多元的精神。

    物质很快就会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精神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可以长久地存在着。然而，知识分子有时也经不起外界的诱惑，而将“思想”歪曲了，从而降低了它的神圣性。他们有时会成为政治的工具，这便失去了其原本的意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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