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 第五章（4）

    智慧有智慧的价值，无知也自有无知的乐趣。我们无须嘲讽或鄙视无知，人类前行的力量有时不是智慧，而是由无知来推动它向前的。

    正是由于我们的无知，才有了继续探寻下去的冲动，也正是由于我们的不解，才增添了对新事物的好奇与兴趣；也正是由于我们的无知，我们才有了无畏的豪言壮语与努力下去的勇气与决心；正是因为有了无知，我们才有了要永远学习下去的想法；正是因为有了无知，我们才会对很多的人与事，抱着一种乐观猾的态度；也正是因为我们现在的无知，才有了以后的有知。

    这是无知到有重经的路，这是人类智慧向前发展的路，任何思想文化都无法回避这一真理。

    至乐

    斯蒂文森

    遇上天气晴和的暮色，无论闲伫旅店门前看看绮照落日，还是独立桥边，观观水草游鱼，都是人生一种难得的享受。

    只有这时，所谓赏心乐事这个词的充分意义你才能真正领会。这时你的筋骨肌肉是那么舒适轻松，浑身上下是那么爽洁健康，那么悠然自得，所以不论你坐立止息，都无所不宜，也不论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得踌躇满志，乐比帝王。你会毫不拘束地同任何人攀谈，不问贤愚，不分醉醒，那情形仿佛这一番激烈跋涉早已将你身上的种种偏狭自尊都洗涤一空，剩下的惟有一颗好奇的心，它兴致勃勃、自由自在，正像你在儿童或科学家身上所见到的那样。你会将你个人的嗜好完全抛到一边，而一心只注意发生在你面前的各种趣事，时而滑稽，好似一出闹剧；时而又庄肃，好似一篇古老的传奇故事。

    或者夜深人静，你独自一人；或者风雨晦冥，你被困在炉边。这时不应忘记，彭斯在追忆他往日的欢乐时，就曾将进行过“愉快思想”的时刻，列为其中之一。这个短语对一个四面八方被钟表困得死死，甚至连在夜间也一那带夜光的钟表闹得不安的现代人来说，不解其间风情倒也不足为奇。

    我们今天实在是人人忙得过度，我们手中有那么多广阔的计划正待实现，有那么多空中楼阁需要在沙上建立起来，以便使之成为适合人居住的巍峨建筑，因此我们确实找不出时间到那思想之国或虚荣之山去做一次神游。

    当我们竟不得不在炉边一坐半夜，终宵无事时，那可真是环境大变。而当我们除了能将这种时光过得惬意，并无不适之外，甚至能“愉快思想”，那对我们大家来说更将是世界大变。我们总是这样一刻不休地忙于办事，忙于写作，忙于筹集器械装备，忙于使我们自己的声音在那永劫的饱含讥讪的空寂之中响一两声，结果我们往往忘记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也就是说，忘记了生活本身。而比起这个，上述种种都不过是皮相而已。我们或溺于酒色，或流连于享乐，海角天涯，到处奔波，仿佛一只只丧家之犬。

    但现在你应当好好问问自己，在这一切烦扰之后，你是否觉得，假如你原来就能安守炉边“愉快思想”，岂不比你目前的情形要强许多?一个人如果能经常安下心来，静静凝思一番，即使忆起美色，也能爱而不淫；见到功名，也能羡而不妒，时时处处都能以一副体谅同情的襟怀面对，而同时又能欣于所遇、安于现状——如果能做到这点，岂不是真的参透德行睿智，永臻于幸福之境吗?

    比如沿街游行，那深得其乐的人往往并非是那威仪赫赫、持旗前导的人，却是那闲倚虚幌、隔窗一眺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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