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之城——鼹鼠的试用期

    没有人让你这样奋不顾身/没有人让你这样没日没夜

    没有人让你在垃圾堆里翻来翻去/思路决定你的出路

    大象公司假设每个初来乍到的职员都是一个生下来就缺氧得几乎死掉的婴儿，所以每个鼹鼠的试用期都是在一个类似婴儿保温箱式的玻璃柜子里进行的。这个箱子被称做“泰罗式观察箱”，是由美国人泰罗发明的。

    莫尔站在“泰罗式观察箱”上，听狐狸先生向他宣布试用条例:

    1.所有的员工在试用期都必须卖力地工作，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2.所有的员工对于尚处在试用期的鼹鼠有绝对的看护和反映义务；

    3.在三天的试用期内，找到水晶球；

    4.鼹鼠必须充分展示自己的能力；

    5.所有通过这个考验的员工才是大象公司的正式员工。

    狐狸先生宣布完条例之后，把水晶球展示给莫尔。

    它晶莹剔透，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找到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狐狸先生说，“努力吧。”

    莫尔被关进了巨大的玻璃柜里。

    从这时起，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精心记录，成为以后考核和晋升的资本。

    在莫尔被关进去的一刹那，他觉得这是一件屈辱的事情，有些愤懑。但他旋即就想开了。回想一下，自己碰到的这种情况也不很少咧！有的面试官会拎着莫尔的尾巴，让他面红耳赤地“引体向上”来试验他的腹肌，虽然莫尔不知道这样做可以证明什么；有的面试官会用手摁住他的腹部来测试他的耐压系数；有的面试官会拿来一个不停转动的轮子，让他不停地在里面走上一天，弄得头昏眼花，然后告诉他等待通知就一去无消息了，更不要说他几乎被狐狸变成一个同性恋的事了。

    “这些都是会过去的，”鼹鼠莫尔告诉自己，“你之所以想接受这份工作，就是因为你有，所以你要学会面对这一切，承受压力。”

    挖掘是鼹鼠擅长的，他现在所有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那个水晶球。

    白天光线还好，这样他可以少费一些力气。莫尔仔细地挖掘着，这个巨大的“泰罗式观察箱”里，有你意想不到的各种东西：烂电话线、破旧的鞋子、毛绒玩具、胶卷、很容易粘在身上却很难弄下去的口香糖，装满了烂菜汁的罐头、齿轮、破旧的牙刷、拨浪鼓等，不一而足。这些杂物留下的所有空隙都被沙子填满了。莫尔在里面仔细地翻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下水晶球的地方。

    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的动物把这个巨大的柜子称为大象先生的“钱柜”，因为很多为他挣了大把银子的人都是从这个柜子里走出来的。他们都有一个习惯：在大象先生不在的时候，不时到玻璃柜前转转。他们有时用屈起来的手指敲敲柜子，看到莫尔惊慌失措就很开心；要不然就把自己的脸贴在玻璃上，等待莫尔无意之中发现巨大的牙齿和胡须后吓得昏死过去。他们这样做，莫尔也怪不得他们，谁都是从这时候过来的，捉弄可怜的新来者已经成为大象公司的传统和保留剧目。莫尔把满腔的愤怒压下来，只求自己尽快结束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当莫尔正在忙碌的时候，他吃惊地发现：从另一边也传来了挖掘的声音。

    是另一只同样处于试用期的鼹鼠，莫尔很快得出了结论。

    在森林里，每逢两只鼹鼠在地底下相遇，他俩总是仿佛预先商量好似的，一齐挖出一个小平台来。他们要这个小平台，是为了便于打架。一干完这个工作，他们就凶猛地打起来，一直打到比较弱的一个倒下去才罢休。

    今天也是这样。

    经过一场激战之后，那只鼹鼠结束了他的试用期，被人从大象公司抬了出去。莫尔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没有办法，这就是竞争，这就是生活。如果是自己被从这个地方赶出去，那也没什么好说的。鼹鼠打起架来没有什么难为情的，因为只有一个水晶球，活着实在不容易。

    鼹鼠不是道德家，职场也不是道场，不应该有那么多的温良恭俭让。

    莫尔把整个玻璃柜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发现水晶球。

    夜已经深了，莫尔筋疲力尽，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他钻过流下来的沙子，向玻璃柜的顶端爬去。在那里，他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可以看看风景，喘喘气。

    莫尔向四下里望去，办公室黑洞洞的，空无一人。

    不远的地方，有座巨大的建筑物正在施工。探照灯不时扫过来，带出了几分寂寞。

    莫尔把自己困倦的身体在沙土上放平，尽量不去想那该死的水晶球。

    他闭上眼睛，开始全身心地放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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