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突然迸射出仇恨的目光，他冰冷地注视着那些蹲在墙角周围极度惊恐的赌徒们，情绪逐渐崩溃，他狂笑着，嘶哑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赌场，“你们――害怕了？终于知道害怕了么？”年轻人嘲笑着墙角的众人，眼角的余光随意一瞥，竟然在不经意间看到高哲又向前挪动了一小步，脸色蓦地微变，随手从地上捞起一个被捆着的海狮娱乐城的服务生，手里的打火机在他面部比划着，成功地逼退了高哲。-“你们的眼里不是只有赌么？金钱，房子，家人，名利，前程――你们不是统统不在乎么？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舀来赌么？怎么？今天你们倒珍惜起你们的性命来了？”他冷笑着，声音里充满了逼视和不屑，但是，高哲却从中隐隐听出了一丝无奈和凄然，“你们不知道吧？我也喜欢赌――赌――赌得什么都不剩了，就连我妈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也被我偷了出来输个精光，我――输了，什么都没了――家人，前程，人生，还有尊严――所有的一切都被我输光了！”最后这话，他像是用上了全身的力量，话一说完，整个身躯剧烈地抖着。

    面对年轻人时而清醒、时而疯狂的状态，高哲有点不知所措，他有些焦躁地看向赌场墙上那仍在正常运转的时钟，不住地埋怨着警方的办事效率真是差劲，此时已接近凌晨三点，距离他叫小龙虾报警的时间起码超过了半小时以上。眼看年轻人越来越疯狂，警察却还不到，这叫他如何是好呢？

    正想着，忽又听见年轻人谴责赌场老板的激烈言辞，心里却是一颤。他高哲光想着如何完成任务，达到他的目的，却从未想过私开赌场、纵容赌博亦会害人的后果么？人生，前程，尊严――那些被赌博害得一无所有的人，虽然贪念是万恶之，可他高哲此举却也是在助纣为虐，是害人家破人亡的帮凶啊？自责与羞愧让他感到无地自容，虽然年轻人貌似指责那些赌徒，听在高哲的耳朵里，那些犀利的词汇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刺中他的胸口，切割着他的心脏……难道为了救人，就可以杀人么？感受到从各种角度射来的目光，他突然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要如何自处，只是怔怔地站着。

    时针与分针勾勒出一个完美的直角，那整点的报时声令高哲瞬间醒悟过来。知道现在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他强迫自己收敛心神，专注地想着如何趁年轻人不备，夺下他手里打火机的办法――警察，为何还不来？在无助之时，求助于警方似乎是最好的办法。至少，可以拯救这些人的命！即便是罪孽深重的赌徒，再不值得被人原谅却也有生存的权利，而命运，不能通过这样自私的方式将其判处死刑――

    正无计可施之时，高哲忽感到身后小龙虾急促的呼吸，下意识的，他扭头――触及小龙虾那惊惧却又沉重的目光，始终有种不甚清晰的情绪在流转。他睁大了眼睛，再想细看，小龙虾却已垂下眼帘，脸上淡淡隐现的竟然是少见的歉然――他突然惊觉，嘴角扯出一抹明了后的苦笑――怪不得，都过了这么久，始终不见警方来？

    抱歉，哲哥，我没有报警！我不想让我们长久以来的心血就这么被毁掉！如果警察来了，这个赌场的一切就全都完了――小龙虾虽然带着歉意，却毫不后悔。感受到高哲目光中的惊愕与探询，他仍没有抬头，不敢看向高哲，怕高哲会现他内心潜藏着的脆弱。他努力说服自己，不报警只是因为怕这个被他以之为家的地下赌场被警方查封，而不是怕高哲因为此事被警方抓走并处以重罚，怕高哲再被警方以什么理由抓走关上个几年，怕他小龙虾再次失去可以信任及陪伴他的兄弟？

    他是自私的吧？小龙虾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却将头高高地扬起。事到如今，该如何收场呢？他没有按照高哲的意思报警，那么，年轻人身上的炸药要怎么样才能不被引爆呢？小龙虾突然想到了他强加给自己不报警的理由是为了保住这个赌场，那么，不报警令年轻人将赌场完全炸毁岂不也是保不住这个赌场么？想到这儿，他扫了高哲一眼，看见他已经将注意力放到了年轻人身上。他暗暗叹息，他小龙虾当真是自私的，竟然宁愿和高哲一起死在这间赌场里，也不愿意高哲被警察抓走留下他自己！或许，他从来就是孤单一人，而有兄弟在身边同生死共患难的感觉是那么好――他当真是自私的！

    如果后悔有用的话，高哲一定会抓紧时间后悔，然后自己打电话去报警，可是，情况紧急，他已然没有时间去埋怨和责怪任何人了，只能随时做好上前夺下年轻人打火机的准备。高哲不敢分心，警惕地注视着年轻人的一举一动，看着年轻人将所有人怒骂了一番，退后一步，神情古怪起来，似乎在犹豫着什么，高哲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在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年轻人会选择那一条路。

    “哈，你们这些开赌场的，来赌钱的，都是喜欢赌的吧？”年轻人环视了一下四周，突然笑了，极为放纵。半晌，他陡然止住笑，低沉又调皮的声音弥散开来，“告诉你们个秘密，我也喜欢赌哦！”话音一落，他的脸上迸出异样的光彩，“我们赌一把如何？”就在众人愕然抬头时，他一扬手里的打火机，笑得肆无忌惮，“我们赌赌看，在场的人中能有几个人活下来？”话音一落，不待众人反应，他手里的打火机移向了腰间――

    明知道距离太远，成功率极低，高哲还是在一瞬间扑了上去！眼看打火机那泛着蓝光的小火苗就要触到炸药的引线，只听“啪”的一声，年轻人的身体一颤，手上的打火机一下子摔掉在地上，垂下来的手臂上血滴滴答答地开始流下来，高哲顾不得想是谁开枪击落了年轻人手里的打火机，抢上前去，制住年轻人，不给他机会再次点火引爆炸药。

    看到年轻人已被高哲制住，赌场里大乱，原本畏缩着躲在角落里的赌徒们纷纷起身逃离赌场。只是一瞬间，赌场内就只剩高哲、小龙虾及那些被捆着无法自由活动的手下们。高哲和小龙虾对看了一眼，小龙虾没说什么，默默地将捆着手下们的绳子一一解开，然后走到高哲这边，将年轻人腰上的炸药也取下，解除炸药危机。

    终于安全了！

    高哲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他长出了口气，将年轻人放开，让手下先将他带下去好好看管和治伤。而他，并未立刻离去，他仔细地检视了四周，神情却又凝重起来，转过身来，他开口询问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小龙虾，“你刚刚看到是谁开枪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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