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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盗墓笔记: 第八部实体书 第6章-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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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长沙倒斗四大巨头

        这四个人手里掌握着这条产业链的源头——冥器,因为盗墓的特殊性,一件宝器是不可复制的,价值高度集中,下面所有的分销都得拍着马屁才能拿到成色好的货物。也许这四个盘口不是最有钱的。但是没了他们,这个行业就不存在了。

        除此之外,这四个盘口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个个和潘子一样凶悍不讲理。敢跟他们玩欠账赖皮什么的,可能你第二天就不见了,到八百年后,你的尸骨不知道从哪个古墓里被挖出来,那时已经烂成淹了。有钱的怕不要命的,所有人都很忌惮他们。

        这批人平时和三叔处于一种很暧昧的状态,一方面指望着三叔夹喇嘛,提供古墓的信息,另一方面,也处处想占三叔的便宜。因为三叔拿的是大头,下地的收成往往八成都得交给三叔。三叔忽然不在了。他们其实是又爱又怕,爱的是以后下地,大头都能。己分了,怕的是三叔不在了,要从哪儿去找古墓的信息。所以,三叔出事的消息一放出来,他们就肯定已经和其他铁筷子暗中联系了。陈皮阿四当时就利用这个捞了不少好处,可惜他最后也出事了。其他铁筷子比起陈皮阿四和三叔又差了很多,否则,这四个人早就不会坐在这里。

        这是最大的一票势力,潘子和小花倒是说不用怕他们,因为这四个人没得选择,只能静观其变。唯一怕的就是他们趁乱提出重新定分赃比例,但也无非是钱的问题。

        比较麻烦的反而是那些分销的,也就是站着的那些人,王八邱就是其中最有钱的几个之一。这些人一直被压在供货链下面。虽然有钱,但是到处受气,很想改变现状。而且,他们不知道倒斗到底是一项什么样的工作,以为只要有钱就能组织起队伍,能跳过三叔直接拿钱。所以三叔一走,很多人开始招兵买马。虽然东西肯定不如三叔在的时候好,但好歹是自己的产业,亏损点也是自己的,他们想慢慢养着。

        前段时间三叔不在,马盘已经不怎么往上交钱了,如今三叔回来。眼看着前些时候弄进腰包的钱要吐出来,最不愿意的就是他们。

        四个下地的盘口依照次序坐下,长相气度我这里不表,因为之后的事情和他们关系不大。小花在搬椅子的时候,安排好了顺序,我只是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和序号的对应关系。之后七个分销的盘口也被小花拉扯着站好。

        我瞄了一眼这些人,心中就开始默背之前潘子告诉我的顺序,把这些人和潘子跟我说的名字一一对应起来。除去四个坐着的,有几个人潘子让我特别留意。最左边的是个大个子,他穿着胶黄色的t恤、西裤和套鞋,看着神似菜市场杀鱼的小贩;最右边是个中年妇女,有点胖,穿得倒是非常体面,看得出年轻时应该颇有一些姿色;还有一个少妇模样的姑娘,看气质应该三十多了,但是保养得非常好,身材皮肤俱佳,扎着马尾,显得很干练的样子。

        这三个人,鱼贩子是王八邱的死党,两个人一起打拼出来的,

        之后一起被三叔收了,绝对是同进同退。这个人一定就是王八邱在这里的内应。对于这个人。潘子说耍什么手段都没有用,直接放弃就可以了。

        那个中年妇女则是王八邱的姘头,当然潘子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有真感情,只知道这个胖女人异常泼辣,除了三叔这种软硬不吃的家伙,长沙这一行里基本上没有人能吃得住她。王八邱和她在一起。应该有一定的利益联姻方面的考虑,因为王八邱管的盘口和这个中年妇女的盘口是几乎相邻的两个村子,王八邱经营能力很强,而这个中年妇女擅长搞关系,两个人在一起,能够互相出力,这也可能是王八邱敢率先反三叔的原因之一。这几年两个人在一起’可能暗中也嗛了不少。

        对于这个中年妇女,潘子的意思是小心为上,静观其变。这行里的女人绝对比男人精明,只要不是爱王八邱爱得死心塌地,那她最后站在哪一边也是很难说的。

        而那个少妇模样的姑娘,我看着十分顺眼,却是最麻烦的一个。因为,她很可能之前和三叔有过一段那种关系。

        潘子并不敢肯定,只说这姑娘人行之后发展得非常快,从清水塘(长沙的古董街)一个小铺子的铺主,一直到和三叔合作做盘口生意。总共才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若不是有业内的大佬在背后扶持,这么快发展起来是不可能的。而这姑娘行事非常低调。看不出什么过人的地方。所以很多人都猜。这姑娘可能是三叔的女人。

        我看着那姑娘,很难判断,我之前一直认为三叔是喜欢文锦的,但是文锦说三叔是解连环假扮的,那么喜欢文锦也可能是假装的。如果是这样,那这么多年有几个姑娘陪着倒是正常。一来男人独居总有不住的时候,二来三叔枭雄本色,纯爷们儿,又有钱^自己不找也会有人贴上来。

        假设这姑娘是三叔的女人,那事情就糗大了。床笫之间的生活没

        有距离,三叔身上的细节定然逃不过她的眼睛。而举手投足的姿势习惯这女人更是了解。要是露出破绽,她必然会发现。

        而且,即使她发现不了,她和三叔之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一旦和她独处,问上一两句,我声音又不像,答案也不知道,更是无所遁形。

        进门之后,我就看到她的视线在我身上打量,确实和其他人的感觉不同,不知道是否是我的心理作用。我只能将目光死死盯住那个鱼贩,努力表现出抑制杀意的感觉,让她觉得我现在没空理她,心里只想杀掉这个鱼贩

        队伍中还有之前和王八邱一起跟我们吃饭的几个人,我一一对应了一遍,感觉差不多了,才喝了一口茶作为暗号,让小花继续。

        小花看了我一眼,便开口对其他人说道:“各位,相信各位这段时间都很纳闷,三爷怎么这么久没有出现?市面上也多是风言风语,在这里知会大家一声,那些都是谣传。三爷前年査出身体抱恙,最近嗓子动了个小手术,一直在休养而已。不少别有用心的人在这段时期开始胡说八道,这不,三爷就出来给你们看看。大家别听风就是雨的。”

        “哎哟,那三爷现在没事了吧?”下面有个长得特别忠厚老实,忠厚老实到看着就可恶的“地中海”说道。“要我说呢,外面都是小人在传,兄弟们这里可从来没相信过,是吧?”他就对边上的人道。

        边上那个人尴尬地点头。

        我知道这地中海,这是三叔四个喇嘛盘里最稳定的一个,三叔不在的这么长时间里,唯独他们的账目没问题。虽说也不是太好的东西。但这个时候我不由就觉得他有些亲切。

        小花继续道:“三爷身体没问题,只是还不太讲得出话来,潘哥也受了伤,所以各位见谅,这一次就由我来替三爷说话。咱们这么熟了,我就不自我介绍了,各位没什么意见,咱们就开始,别耽误三爷休息,速战速决吧。”说着他就对那个鱼贩道,“老六,杵着干吗?老规矩啊,你先来。”

        “来什么来?怕是三爷早忘了我们这帮兄弟了。生病?生病也不打个招呼,说走就走,下面的兄弟问上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说。”鱼贩道,他的声音非常细。和他的身材落差极大,“好嘛,现在回来了,一句话也没交代,先查账本。您知道,老六我是走场子的,昨天回来一身泥,整不了账本,对不住了!三爷,您下一位,今天我空手来的。”

        给我吃下马威啊,我心说。果然如此,潘子把这个人放在第一个,就是看他的态度如何,从他的态度就可以得知王八邱的态度,也能知道他们到底准备到哪一步了。

        不过,刚才这种口气介于嚣张和抱怨之间,我听着就松了口气。看样子,王八邱只是在试探。

        他这话一说,其他人就都互相看,也不敢赞同,也没有反对。小花说道:“老六,多日不见,娘娘腔没变。脾气倒见长。你这是老娘儿们抱怨老头子不回家,***害不害矂。”

        说完下面的人立即爆笑起来,鱼贩却不为所动,说道:“笑,笑,你们继续笑,老子就没账!”说着对小花道,“花儿爷,要比身段谁也比不上您,娘娘腔那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也没您练得好听。您就别管这档子事了,这儿是吴家的场子,您站边上我都觉得您是不是改姓了。赶紧的,下一位。”

        听完小花就失笑了,显然是没想到这家伙还给顶回来了。小花一下靠到桌上道:“吴家和解家是铁板上的亲戚,这一次三爷的病很凶险,要说了让外面长沙的那些大佬知道,兴许就闹进来了。三爷不说,有什么问题?那是为了你们好!”

        鱼贩果然也笑,但丝毫不怵:“三爷不说那些人就不闹了?陈皮那个老不死的,半年前弄死了我六个兄弟,我找不到人做主啊!三爷,那些是兄弟啊!没您的话我不敢和陈皮对着干,兄弟白死啊?我把话撂下了,三爷,您这么折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兄弟们可吃不消。您行行好,真身体不好不想管我们,那就别管了,否则,兄弟们没法混了。”

        话说完,小花刚想接话,另一边的中年妇女也说话了:“就是,三爷,老六说得对,这几个月您没在,您知道兄弟们有多惨,我那盘口差点就没了。要不是这坐着的四位扛着。长沙可就没您三爷的事了。您回来,也得给我们个交代,下面的兄弟要一个过得去的交代!”

        说完,底下的人就都点头,坐着的四个人中的一位道:“三爷,他们两个什么心思我明白,不过,阿红这娘儿们有一句说对了,这段时间兄弟们确实损失很大,这话怎么对兄弟们说,您得好好想想我个人不相信三爷您是那种有点小病就吓得连知会我们一声都不肯的人。”

        我瞄向那个被称为阿红的中年妇女,心说这一唱一和,说的话点都很到位。三叔这段时间忙于寻找谜底,肯定疏忽了很多生意,而这些积怨应该早就有了,如今只是爆发了而已。

        而且,这些话在理。在中国,理大过天,我又不能无视,只得咧嘴笑笑,想了想,忽然意识到自己该怎么回答,就低头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第七章吴邪的反击

        小花本来想自己说,但看了一眼我写的字,愣了一下,似乎没想

        到我会写出这样的回答,转头道:“三爷问你们,陈皮阿四现在在哪里?”

        下面的人东看看西看看,有人低声道:"最近消停了很多。”我继续在纸上写,小花看着就冷笑着对他们道:“你们知道他为什么消停吗?”

        这下没人再说话了。小花道:“三爷说了,你们以后再也见不到陈皮阿四了。他知道底下有些人和四阿公私交也不错,不过很遗憾,四阿公不会再回来了。”

        有几个人的脸上顿时就变得毫无血色。我心中冷笑,陈皮阿四的结局,恐怕全世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我也知道他在三叔走了之后,对三叔的地盘进行过蚕食,但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他肯定回不来了。这么说是暗示他们,陈皮阿四也许是被我干掉的。

        “各人做多有各人的方法。三爷的方法就是一劳永逸,再无后患,要做就做狠的,你们是知道的。”小花道,“这个理由好吧?当时三爷知道自己要动手术,就猜到四阿公会趁机来消遗我们。这手术凶险,为防万一,三爷将计就计,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不对你们说。是因为你们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现在,我们少了几个兄弟是伤心,但是值得。接下来,四阿公的那些盘口,我想兄弟们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干了。”

        下面一阵骚动,那个地中海道:“三爷,您是说,咱们可以到四阿公的盘口上去……”

        “这不合规矩啊,三爷,我们想是想,但是弄不好人家不肯啊。”另一个坐着的道。

        我继续写着,小花念着:“总有人不肯,但四阿公不会回来了,三爷不接手,总有人接手,何必便宜外省人呢,对吧?三爷的睥气你们不是不知道,三爷让你们做的,那是早就盘算好了的,你们去做就是了。”

        “得!得!得!”地中海咧嘴就笑,“妈的,和老不死的抢生意多少年,终于有这一天了。常德归我,你们别和我抢啊。”

        “哎!”其他三个立即跳了起来,“轮不到你挑,最好的地方你就这么挑走了,靠嘴快?”

        “我不靠嘴快,我靠的是忠心,三爷当然把最好的地方给我。你们账都没搞清楚呢,一边侍着去。”

        “账……”几个人为之语塞,其中一个立即道,“不行,再怎么样也不行,常德不能给你,我们……我们听三爷的^三爷说怎么分就怎么分。”说着他们便全看向我。

        我心中一笑。这是我没想到的效果,我没想到这话这么管用。

        正想着怎么打发他们,忽然就听那鱼贩冷笑了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呸了一口:“三爷,您太狠了,四阿公是消道我们没错,但您不能把兄弟们当幌子,您得让我们有防备啊!这么说,那些被弄死的兄弟,是您一开始就打算丢掉了?你们这些喇嘛盘好了,我们马盘累死累活,坐牢的是我们,被枪毙的也是我们,我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你们抢地盘,死的全是我们的人!”

        我看着他,他说完看着其他人,但是这一次,连那中年妇女也没接话

        这一行是功利的,其他马盘都没有王八邱那么大的财力,不想得罪财神爷一四个喇嘛盘口。中年妇女显然比鱼贩早意识到了这一点。

        鱼贩看到四周一片安静,不由就有些慌了:“好嘛,一群没出息的,给别人当一辈子炮灰吧。老子不干了,反正我没账,三爷,我先走了!”说着起身就要走。

        我一看,有些意外,没想到这鱼贩这么硬。本来我还以为至少得等到査了账本才会有这一步,没想到这家伙上来一看形势不对就立即要走。

        我心中一动,暗说褙糕,这是有后招啊!他一看在这场合下反不了了,准备离开来硬的?

        想到王八邱早上就暗算过我们,我就觉得很有可能,抬眼看去,就见那中年妇女立即往外靠,似乎想追过去。

        要真来硬的,那就是大事了。小花带的人不多,我手下更是没人,王八邱真要带人冲到了这里,我们没胜算的。

        我正想着立即阻止他,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急火就上来了。小花显然和我想得一样,他立刻叫道:“老六,交了账本再走,没帐本不准走!”

        那鱼贩根本不听,还是往外挤。

        就在这时,他要出去的一刹那,潘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立即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在那一瞬间,所有的人,竞然顿时往&退了一步,接着交头接耳的声音都消失了。现场静得吓人,连那鱼

        贩一下也停住了,回头看向潘子。

        我看着这情形,无比的惊讶,几乎忍不住,只得立即喝茶,用茶杯挡住我的脸,同时吸了口气,才控制住脸部的表情。

        我再次看向场内,就见潘子站起来之后,看也没看其他人,而是摇摇晃晃地吸了几口气,转头向鱼贩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没有动,都戒备地舂着他,鱼贩忽然就有些胆怯,说道:“姓潘的,你想干吗?兄弟们都看着呢,你要是动手,咱们可就撕破脸了,***别后悔!”

        潘子一脸的轻蔑。根本不理会,鱼贩开始叫:“阿烂,阿邦,带……”

        还没说完,潘子已经到了他面前,一把扣住他来推的手,一拧,把他整个人拧得翻了过去。

        鱼贩疼得大叫,同时我就听到外面有骚动的声音,有几个人往这里跑了过来。潘子也不理,把手一伸,从他裤子后袋里抽出了一个本子,就往后一递。

        小花上前接过来,翮了翻,道:“不是有账本吗?哎呀,老六你太调皮了。”

        “那是我……哎呀呀!”鱼贩刚想说话,潘子一用劲,他立即惨叫起来。接着潘子就看向鱼贩边上的人,那个人也看了看他,一脸惊讶。

        “看着我干吗?交东西上去,也要我动手吗?”潘子一瞪眼,那个人立即反应了过来,马上转身向小花递上本子:“花儿爷,到五月份,全在。”接着,所有人都动了,每个人争先恐后地拿账本递给小花。

        潘子这才放开哇哇叫的鱼贩,此时鱼贩的那几个手下才赶到,看到老板吃亏就想往前冲,却一下被鱼贩拦住了。鱼贩揉着胳臂,脸色红白交替。

        潘子看着鱼贩,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冷冷道:“老子被人砍了一刀,背很疼,我长话短说。”他咳嗽了一下,“今天,三爷没说走之前,谁也不准走。我眼睛看不清楚,平日里谁熟谁陌生。今天也没精力分辨了。谁要敢早走,我就当场弄死他。”

        鱼贩听着,想骂什么,潘子立即又道:“别顶嘴,会死的。”

        这话竞然就从鱼贩的喉咙里咽了下去,当真就不敢走,也不敢说话了。看着小花拿了一堆账本回到桌子边,鱼贩。然极其愤怒,但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另一边中年妇女和身边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也递上了账本,显得十分无奈。

        潘子还是看也不看,转头走了回去,点上烟,有点摇摇晃晃地重新坐下。

        我看着潘子,潘子没有看我,只是低头。我忽然对他肃然起敬

        潘子已经豁出去了,不是从刚才开始才豁出去,而是从跟了三叔开始,他就已经豁出去了。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一定有无数的人不相信那句“别顶嘴,会死的”,然后潘子一定以行动告诉了他们,不相信是错的。我不知道这种事情发生了多少次,但是,从刚才潘子说了这句话之后鱼贩没有半点不信的反应来看,我已经能很清楚地知道一些东丙了。

        潘子是一条恶犬,一条只有三爷才能拴住的恶犬。三爷并不可怕。但是三爷手下有个疯子,他不要命。不怕死,只听三爷的话。所以,不要得罪三爷。

        相信无数人心里都有这么一条根深蒂固的概念。

        我忽然想到第一次见潘子的时候,他大大咧咧的,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在和三叔私下交往时,他就是一个听话的伙计,还很好玩,和胖子互相看不惯我完全没有想到,在与三叔一致对外的时候,他是这个样子的,我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对于二。叔那么重要:

        佰是,哪张脸才是他真实的性情?是那个平日和胖子扯皮的潘

        子,还是现在这个修罗一样的混混?

        我希望是前者。即使像他说的,我载上了这张面具之后,就会看到无数我之前看不到或者不想看到的东西,我还是希望之前确认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思忖着,我叹了一口气,不管下面的各种混乱,立即开始去看这些账本,同时活动手腕,准备开始表演三叔的绝技。

        第八章我的名字叫潘子

        之前的紧张,此时忽然变成了一种无奈。

        所有账本都是用暗语写的,类似于那条让我卷入一切的“鸡眼黄沙”的短信一样,各种暗语层出不穷,稍不留意,还会以为是写砸了的武侠小说或者修脚秘籍,我能够看懂这些暗语,再怎么说,我也是三叔底下一个小盘口的小老板。整套体系我都有学过。

        不过看着账本上各种巨大的吞吐数额,我就不禁汗颜,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以我那小铺子的营业额,如果我不是三叔的侄子,我肯定已经从盘口的名单上被踢掉了。

        账本我完全能看慊,其中的问题我却舂不出来。既然敢交账本上来。账目显然是做平的,三叔能从很多小细节中看出猫腻,我显然没这个本事,只能从一些小地方来揣测:比如说,整个账本的墨迹全都很新,那肯定是昨晚连夜赶出来的。比如说里面的纸很旧,但封面很新,那肯定是旧账本换了皮的。

        这些事情其实我都做过,但我是小老板,三叔收账的伙计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今天的这些问题,肯定是下面的盘口听到三叔出事的风声之后,都捞了不少,如今临时做的假账。

        昨天一定是个不眠夜,呵呵。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总有一股快感。

        翮账本的时候,我还在账本堆里发现了一本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电话本,在所有账本的最下面,是那个鱼贩交上来的(或者说是潘子抢上来的)账本。

        我开始以为这是一个电话簿样式的账本,但是我打开之后。发现这真的就是一本电话簿,里面全是各种号码,完全没有账目。

        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明白刚才的想法是错的。

        潘子不知道鱼贩带的根本不是账本,这是小花做的一个局。

        也就是说,潘子只是看到他口袋里有本子,就以最快的速度抢过来给小花,小花立即谎称这是账本。其他的人一看,鱼贩嘴巴这么硬,还是带了帐本,说明他同样忌讳三叔。妈的,和之前他自己说的不一样啊。其他人立即觉得造反不靠谱,就当墙头草倒向我们,等鱼贩反应过来,所有的账本都已经交了上来,鱼贩的计策已经失败了。

        之前我虽然用陈皮阿四占了先机,但是看真本事还得看怎么处理这些账本,把钱收上来,这是最实际的。既往不咎不是三叔的性格,别人会怀疑的。

        也不知我的想法是否正确。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挑出了几本一定有问题的,就准备开演,但是第一步不是飞账本,而是要表达强烈的不满。

        在导演潘子原来的安排中,这一步要用一只烟灰缸砸他,表达对三叔不在这里的时候主持工作的潘子的责备,于是我看着看着,忽然就猛地把一本账本合上,往桌子上一摔。

        房间里本来就鸦雀无声,一下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我,我顺手操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就朝潘子砸去。

        按照剧本,潘子立即就会接住烟灰缸,之后我立即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把账本对应着一个一个拍到有问题的人的脸上,然后秀秀带着我离开。之后的事情,小花和潘子就会搞定。

        潘子算过,如果计划顺利,三叔不在时少收的钱基本上能回来大半。那是个大数目。

        这一步做完之后,只要我在这整个过程中没有被人戮穿,“三爷已经回来了”这个概念就会变成事实,以后我不用经常出现,只需要回杭州去,潘子就能慢慢把局面撑起来。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最要紧的两点是,我自己不能露出马脚以及快速并合理地完成这些步骤,让别人觉得合理,不会觉得三爷有问题这些人跟着三爷好几十年,对于他的畏惧已经是习惯了。

        而现在就是戴头戏上演的时候,成畋在此一举了。

        昨晚练了很多次,我准头很好。我看猗潘子,身上所有的气都提了起来,就等他接住烟灰缸的一刹那。

        然而,让我预料不到的情况出现了,那烟灰缸竞然砸在了潘子的头上。他竟然没有伸手去接。

        烟灰缸直接摔到地上砸得粉碎。我脑子一僵,心说潘子你竟然开小差。这时就见潘子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摔倒在地上。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整张椅子上竟然全是血,

        人群立即大乱。我脑子嗡了一声,立即就站了起来。小花一下就从我面前走过,在经过的一刹那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让我不要乱。我只得硬生生忍住。小花率先冲了过去,同时下面的人就炸了,一下全拥了过来。

        伤口肯定是刚才扭鱼贩的时候裂开的,回来抽烟是为了掩盖血呢味。他知道自己要顶不住了。

        ***还真不要命,我心说。我暗暗捏紧了拳头,心中忽然非常后悔,也许我就不应该再去找他。他好不容易能从这行走出去,如今又回来拼命,我太自私了。

        小花探了探潘子的脉搏。立即把潘子扶了起来,对门外大叫。他带来的几个人马上赶过来,把潘子抬了出去。小花跟出去交代了几声才回来,西装上已经全是血

        其他人都被这场面吓得蒙掉了,谁也没有阻拦。我原以为鱼贩会在这个时候发难,但他也没有什么反应。我看他的眼神一直瞟向那个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也看着他,两个人不停地交换眼神。

        我用眼神问小花:怎么样?他来到我身后,低头在我耳边道:“伤口裂了,别担心,我的人把他送医院了,您快点完事,再去看他。”说话的时候,同时拍了拍我,意思是:继续!

        在事情出现问题的时候,人往往会有三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坚持,一个是立即就走,还有一个是保持不动。我和小花早就约定,他会用几个动作,作为三种情况的暗示。

        我想着之前的计划,心中暗骂,看来在以前,三叔本人在这种情况下是不理会潘子的,他会继续处理账本。如果我忽然离开,显然和三叔的性格不合,这会让人觉得三叔心里没有底了。

        想着,我决定立即开始摔账本,然后迅速离开,于是我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一下子,骚乱的人全部把目光投向我。我起身冷笑着拿出第一本账本,刚想朝那个人脸上摔出去,忽然冷汗就下来了。

        第九章吴三省时代的终结

        所有人的位置都乱了。潘子给我安排的那些人的位置顺序,在刚才的变故间已经全部乱了。我手里拿着账本已经有了摔的动作,现在却一下子硬生生地收住,反手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小花看了我一眼,脸色就变了。他知道糟糕了,因为这个动作停顿了。

        如果说之前我不说话,砸了潘子,摔了账本,立即就离开,别人会觉得我不说话是因为心情极度郁闷。

        但现在我站了起来,却摔了一本账本在桌子上。一般来说,这是要说话的前兆,如果我这样还不说话,那别人立即就会感觉到异样。

        怎么办,怎么办?我脑子一下乱了,看着下面那些眼巴巴地看着我、等我说些什么的人,我只能竭力忍住不说话。我想着,如果我立即转身离开,是不是或许还有转机,因为别人会认为我忽然肚子痛了。

        就要露馅崩盘的一刹那,几乎是在那种焦急的惯性驱使下,我忽然就吼出一句话来:“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都给我滚!”

        这是我竭力压着自己的嗓子吼出来的,声音极其沙哑和难听,简直不像人发出来的。

        所有人都看着我,目瞪口呆。小花也目瞪口呆,显然不知道这种场面应该怎么说话了。

        整个场面静了很长时间,气氛非常尴尬,小花最后才勉强开口道:“你们没听到三爷说什么吗?还想三爷再说一遍?”

        这些人互相望了望,都开始松动。然觉得非常奇怪。但还是准备离开。

        我心里真想抽自己嘴巴,心说果然不行,我还是搞砸了,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搞砸了,我真他圌妈是个废物。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一连串汽车喇叭的声音,足有十几辆车。突然同时鸣起霍来。

        那鱼贩忽然就笑了,停下脚步。对我道:“三爷,老邱来了。”小花来到窗边上,勾住窗帘往下看了看,就冷眼看了一眼鱼贩,低头在我耳边说:“不妙,准备走,下面全是王圌八邱的人。”

        鱼贩继续对其他人道:“各位,不想和三爷一起的,现在离开,咱们以后还有生意来往,想和三爷一起的,不妨留下来看看待会儿的好戏。”说着他转向我,“三爷,不是我说您,潘子这样的狗,您也不多养几条,一条死了,您就没人看家了。现在。您还有什么话不妨说,我们不嫌您说得难听。”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此时,有手下从外面走过来,到那些人耳边耳语,很快,所有人都开始离开。他们显然都得到了消息,房间里一下子只剩下了老六和那个中年妇女对着我们。

        小花倒也镇定,说道:“老六,你胆子真大啊,敢在这么多同行面前干出这种事情来。”

        “干这一行,都为钱,他们和三爷都没感情。”鱼贩道,“三爷是什么近况,我知道得很,混到如此田地,只能怪自己失策。今天这茶馆里待会儿要是发生一场大火,一个时代就过去了,明儿这些人还是和我称兄道弟,没人会提今天发生了什么,您信不信?”

        “你没让我走,那你是想连我一起做掉喽?”小花笑道。

        “我本不想的,不过,霍老太的事情您自己还没摆平呢!您要是出点事。可别说霍家人不开心。不过放心,秀秀小姐我会送还给霍家的。”

        小花脸色一变,秀秀惊讶道:“老六,我两个哥哥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

        “您自己回去问他们。”鱼贩道,"不过,您想想,我们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耍刀子这种事情我们不专业,不过你们霍家可有人才。”

        我和小花对视一眼,感到无比惊讶。我实在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事情

        看来秀秀的两个哥哥还都不是省油的灯,竞然伙同王圌八邱想吞掉三叔的地盘,可能连小花的地盘都想吞掉。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就范?”小花叹了口气,脸色就阴了下来,没有之前那种一直很俏皮的表情了。

        “您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会就范呢?花儿爷,您可没二爷当年的身手。现在外面全是人,最多半分钟他们就上来了,您现在报警都没用,”

        “一定要能打才是本事吗?”小花道,“你以为,你真的杀得了三爷吗?”

        鱼贩看着小花,就冷笑:“难不成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能飞?”

        “就算你把我们都杀了,你也杀不了三爷。”小花笑道。

        “什么意思?”

        “因为三爷根本不在这里。”小花道。

        我不知道小花想干什么,似随即我就明白我们必须冒险了,事情已经对我们极端不利。

        小花转向我:“亲爱的,用自己的声音和六爷打个招呼吧:”我动了动喉咙,就用自己的声音说道:“六爷,刚才得罪了,演得不好,不要介意。”

        鱼贩和那个中年妇女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你是?这声音是?”

        “在下花儿爷手下小小戏圌子一个。”我道。

        小花道:“老九门留下的手艺不少,又岂是你们这些土鳖会懂的。”

        外面已经传来了王圌八邱带人上楼梯的声音,我背上都有点毛起来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像?”鱼贩连连摇头。

        “还不信?那再让他们看看。”小花道。

        我心想难道要把面具撕下来?一想不对,这面具恐怕不是那么好撕的,而且让他们发现我是吴邪也不是好事,于是我心一横,就把自己的外衣脱了。

        我的身材和三叔差得非常远。三叔常年在外,黝圌黑结实,我和他年龄上也差了很多,很容易看出来。衣服一脱,鱼贩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那真的三爷在哪里?”中年妇女脸色发青道。

        “现在王圌八邱倾巢出动,你们老窝有人看吗?”小花道,“三爷是什么性格的人,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这几个月做得那么绝,他会安心来找你们要账本?”

        正说着,忽然鱼贩的电话就响了,他立即拿起来,估计是来了条短信,正看着,他的脸色立即从苍白变成了铁青。他对中年妇女道:

        “妈圌的!是真的,三爷现在带了人在我们铺子里!快走!”

        “那他们……”中年妇女指着我们。

        “三爷不死,弄死他们也没用。”鱼贩直跺脚。“我就知道没那么顺利!”说着,他们带着手下急忙冲了出去。

        不出片刻,他们应该在走庳上碰到了王圌八邱,就听到鱼贩大叫:

        “我们被骗了!这个三爷是假的,真的三爷在我铺子里!”

        “什么?”王圌八邱大叫,“什么情况?”

        “我就说那老狐里没那么好弄,我们被算计了!”鱼贩几乎吼了起来,声音好似太监一样凄厉。

        “走!回去!”王圌八邱大叫,接着他们所有的人又重新冲了下去。

        小花咧嘴一笑,往窗帘外看了看,就听着嘈杂的声音一路往下,汽车又开始发动起来。

        一直到声音远去,我几乎瘫倒了,坐在地上,感觉浑身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刚才的紧张全从毛孔中涌了出来。

        小花似乎也松了口气,一把就把我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道:“真险,我们快走。”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面具这种东西,能有第一张就有第二张。”小花让我别说话,继续拿出手机给我看,“我们解家人,做事情从来不会不留后手。”“怎么说?”我动嘴型。

        “路上说吧。”他道,“事儿还多着呢。”秀秀笑着递上了最后一杯茶,我一口气喝完,撩圌开帷帐走出去,迅速地下了楼。

        外面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大佬的手下还在扎堆。我谁也没理,径直走向车子,忽然就看到,那人群之中还站着一个人。

        是那个三叔的女人,她站在人群后面,冷冷地看着我。

        我后脑又开始冒冷汗,不知道作何反应。我心说,不会还有加时赛吧,却见她看着我,随后转身离开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小花已经把我推到车边,让我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我在车窗经过那姑娘时看着她的身影,觉得她可能会是个大圌麻烦。但是我懒得去琢磨了,疲倦犹如潮水一样向我袭来。

        第十章曲终人散

        坐在车里,我全身的疲惫涌了上来,回想起刚才的一切,我几乎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不过,从小花的表情来看,这件事算是成功了。

        小花在车上告诉我。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这边肯定会有问题,所以在整个计划里,我这边只是一步,目的是把所有人都引到茶馆里。然后他的两个伙计在另一边待命,其中一个戴了一张三叔的人皮面具。

        如果王八邱不发难,就由我这边唱大戏一直唱到完,一旦我这里出现任何问题,被人戮穿或是王八邱来硬的,他都还有一个后招儿。

        潘子一倒,他就知道事情有变,已经做好了准备。果然王八邱立即来了,显然早就埋伏在四周了,小花立即给那两个手下发了信息,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我道:“这也够惊险的,老六那边的伙计要是晚几分钟发短信,我们就死了。”

        小花道:“这一行靠运气没法生存。”说着让我看他的手机,上面有一条短信:“六爷,三爷带了人在我们铺子里,怎么办?”

        “老六最得力的手下昨天和我唱k的时候,没发现自己的手机被掉包了。”小花道,“可惜,这种小小的伎俩,总是屡试不爽。”

        我心中苦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我这辈子最最难熬的一个上午算是过去了。

        人皮面具贴合得非常好,我在车里抽了半包烟才慢慢地缓过来,问这些人回去会怎么办。

        小花说:“现在还不知道,但是至少三爷回来了这个事情已经成为现实了。你三叔在长沙威名远播几十年了,我们这么一闹,潘子再去走动,气势就完全不同了。”

        “我总觉得悬,士气已经颓了,说起来就能起来?”

        “我举个例子,现在有很多人行的新伙计都是听着三爷的故事长大的。这些人把三爷当神一样崇拜,只要潘子说替三爷办事情,他们死都愿意,但前提是。潘子必须代表三爷。这样他们就会觉得替潘子办事能进到三爷的盘口来,得到三爷的点拨,”小花道,“这就是区别。这批人数目可不小,潘子靠自己是叫不动的:”

        我点头,确实有道理。小花继续道:“刚才那些人中,肯定有很大一部分是潘子能直接叫得动的。王八邱和鱼贩还是个麻烦,不过只能直面了。”

        我问起潘子的消息,小花道:“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他就要出院了。”

        “出院,为什么要出院?”我道,“他妈的,他不要命了!”“今天晚上很关键。”小花道,“我们刚才的‘成果’需要有一个人‘变现’,潘子必须出面,确定到底有几个盘口是在我们这一边然后,也就是今晚下半夜,王八邱和老六必须除掉。”

        我心中一惊:“什么意思?”

        “事不过夜。这是三爷的规矩。王八邱也很清楚,也不会坐以待毙”小花说着看了看天,“今晚要下雨,流血的天气。”

        我看着他。意外道:“这么可怕的话,你说得倒一点也没压力,能不这么干吗?”

        小花笑了笑:“刚才那句话,是我爷爷说的,我妈又转述给我听的。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十七岁。”说着他叹了口气,“压力这种东西,说着说着,就没了。”

        我皱眉,感觉到一阵恐惧,我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发生这种事情。于是问道:“一定要这样?要不我们打匿名电话报警,把他干掉好了。”

        “天真这外号还真没起错。”小花道,“如果我是你三叔,也许我有办法让你继续天真下去,可惜我不是。小三爷,面对现实吧,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沉默不语,看着车外的长沙,想起潘子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这确实是我的选择。

        回到昨晚住的小旅馆,拿上行李,我搬到了小花在长沙的招待所这里比在四川时略差,显然是很早装修的,应该是他发家时就建立起来的中转站。据说招待所食堂的师傅以前是成都狮子楼的总厨,他给我们搞了三个很精致的小菜。

        我们回到房间,吃饭的时候,我又问晚上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小花笑而不语,只是一个劲儿地让我喝酒。

        那是一种我尝不出来品种的酒,我怀疑可能是绿豆烧,就是以前土夫子经常喝的那种酒槽原汁,外加一些冰糖和药材做成的。这酒喝的时候辣口,感觉有一股绿豆汤的味道,但是几杯之后,我就毫无征兆地醉了过去,连什么时候迷糊的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我看到小花和潘子躺在我房间里的沙发上,两个人身上全是血迹,都睡得很熟我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就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我很默契地没有问前一晚的细节,只知道七个盘口站在了我们这一边,王八邱和鱼贩的手下都是乌合之众,他们本身善于经营不善于火并,结果不言自明。潘子收了下面盘口欠下的货款,总计小一千万,接着迅速整顿了崩溃的长沙总盘:我在这段时间,就像吉样物一样,到处露一小脸。

        等我离开长沙飞往杭州的时候,总盘已经有了四十多个伙计,虽然大部分是新人,但在潘子的运作下,磕磕碰碰的走货又动了起来,整个长沙已经稳定了下来。

        至此,最初的难关算是过去了,回到杭州之后,不用像在长沙那么腥风血雨,只需要风花雪月就可以了。在这段时间里,潘子会留在长沙为我物色队伍,利用三叔的名气和钱,夹一些还不错的喇嘛,而我则必须在杭州处理三叔积累下来的事务,同时更加系统地模仿三叔,包括声音。

        这看上去很难。小花教给我一些技巧,目的是在去巴乃营救之前,能大致让三叔的脸和声音显得不那么突兀。

        之后小花会回北京,继续和霍家的人周旋,拖延时间,一直到潘子把队伍拉起来为止。

        我们计划完成这一切只用五天时间,我心中默默祈祷闷油瓶和胖子他们能坚持下去,一定要等到我下来!

        烦琐之事不表,五天之后,我、小花、潘子分别从杭州、北京、长沙飞往了西,三方人马在了西机场会面。一到机场,我就看到潘子带了能有一二十号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他们打扮成旅行团的样子。潘子举了一个小旗,上面写着“中青旅",他拿着耳麦在朝我笑。

        果然是打不死的潘子,五天时间他的伤一定没有好,但是看气色完全不同了,头发也煱油变黑了。小花那边只带着秀秀,两个人好像一对小情侣一样。

        我一个人穿着三叔经常穿的衣服,忽然有种孤独感:这些人来到我的面前,潘子就对身后的人道:“叫三爷。”

        “三爷!”身后所有人都叫了起来,我点头,尽址不说话,潘子在前头引路。

        我们上了几辆很破的小面包车,我和潘子、小花坐在最前面的那辆车里。一路上潘子把后面车上的一些人给我介绍了一遍。

        我听得格外用心。我知道平日里这些环节都是三叔做的,如今我就是三叔,在潘子不在的时候这些人会听我的,我的很多决策会影响到这些人的生死,我不能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以观光的心态来下地了。

        “七小时后,我们会到达巴乃。我已经和阿贵打了招呼,到了之后我们立即进山。不过,现在有个麻烦,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特别是三爷。”潘子道,“那儿的情况也许会出乎您的预料。”

        “什么?”我问。

        第十一章裘德考的邀请

        “裘德考的人已经满村都是了,他们似乎还是没有进展,很多后勤支援的人盘踞在村里,人多势众,他们知道您要来,裘德考已经放出话了,他要见您一面。”

        潘子的队伍分成两组,一组是下地的,一组是后勤支援的。他说,这一次以救人为主,深山中的那个妖湖离村子太远,后勤就显得尤为重要。平日里我们进山都要两三天时间,现在在进山的路线上设三个点,一个点五个人,二十四小时轮番候命,这样可以省去晚上休息的时间,把村子到妖湖的支援时间缩短到一天以内。

        这样,光是支援的伙计就得十五个,由秀秀负责。剩下两个好手跟我们下地,加上小花、潘子和我,一共是五个人。三叔的那个女人一一哑姐,竟然也在下地的五个人内。

        我问潘子为何这么安排,潘子道:“那女人我们用得着。我想三爷当初培养她,应该是她有真本亊。当然,三爷有没有睡她,我就不知道了。而且,她已经对你起了疑,这种人带在身边最保险。”

        我道:“那老子不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进去之后,我们肯定会分开,她和花儿爷一队就行了。救人要紧,救上来什么都好,救不上来。恐怕你也没心思装什么三爷不三爷了。”潘子道。

        我点头,之前觉得是否人太多了,可是一想是去救人,而且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救出来。这么些人还是必要的。在那种地方,待的时间越长越是危险。

        那妖湖湖底的村落,还有太多谜没有解开。如果张家古楼正是在湖底的岩层之中,从那边山体的大小来看,里面必然极其复杂,可以预见我们进人张家古楼之后,推进一定非常缓慢,良好的后勤可以弥补我们上一次的尴尬。

        一起去下地的人中,只有一个小鬼我不认识。他极其瘦小,才十九岁,外号叫“皮包”,据说耳朵非常好使,是极好的胚子,在长沙已经小有名气。这次夹喇嘛把他夹了上来,价码最高。我想他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得相处一下才知道。按潘子的说法,价码高的,一定不好相处。

        至于裘德考,潘子问我要不要去见,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在这种节骨眼上,各种事情混乱至极,应酬的事情就不要去处理了。老子刚亲着脸演了一出大戏给三叔的伙计看,这个老鬼不知道比那些人要精明多少倍,又没有必须去的理由,何必触这个霉头。

        潘子道:“也未必,白头老外和三爷之前的关系很复杂,我也搞不淸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他找你,也许你可以去试探一下。”

        我心说这倒也是,不过试探这种老狐里,非精神体力俱佳不可。我心中想着胖子他们的安危^此刻倒不急于琢磨这些破事了,便对潘子道:“不急,等人救出来,有的是机会去试探。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到了之后,先休整一晚。第二天立即出发,到了湖边再说,让他反应不及。”

        潘子摇头道:“这种老狐理,要避开我看难。不过还是按照你说的做,你的思路是对的。”

        我们各自打着算盘,又把各种细节讨论一遍,便开始闭目养神。颠簸了七个小时之后,我们到达了巴乃。

        下来的一刹那,我看到那些高脚木屋,熟悉的热带大树,穿着民族服饰的村民,恍惚间就感觉,之前去四川、去长沙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幻,回到阿贵家里就能看到胖子和闷油瓶正在等我。

        天气已经凉爽了,但是比起长沙和四川还是热很多。我解开衣服扣子,就发现哑姐在看着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又扣上去找阿责。

        阿责还是老样子。这时的天色已经全黑了,我递烟给阿责,对他道:“总算回来了,云彩呢?”

        阿贵一边把我们往他家里引,一边很惊讶地看着我:“老板以前来过?认识我女儿?”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已经不是吴邪了,现在对于阿货来说是一个陌生人。我不由得尴尬地笑笑,说道:“来过,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你女儿也叫云彩?我上次来。这儿有个挺有名的导游也叫云彩。”阿责点头,似懂非懂道:“哦,这名字叫的人多,那您算是老行家了。”

        我干笑几声。看了一眼哑姐,她似乎没有在看我了。其他人各自下车,阿贵带来的几个朋友都拿了行李和装备往各自被安排好的家里走去,这里没有旅馆,所有人必须分别住到村民家里。

        “您是这一间。”阿责指着我和闷油瓶、胖子之前住的木楼子,我感叹了一声,就往那间高脚屋里走去。撩开门帘进去,我愣了。我熟悉的屋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他正坐在地上,面前点了一盏小油灯。

        那是一个老外,非常非常老的老外。我认出了他的脸一裘德考。

        “请坐,老朋友。”老外看到我进来,做了个动作,“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我吸了口气,冷汗就下来了,心说果真避不开,来得这么快。我瞄了一眼外面,看潘子他们在什么地方。

        裘德考立即道:“老朋友见面,就不用这么见外了,稍微聊聊我就走,不用劳烦你的手下了吧。”

        我没看到潘子,其他伙计全都说说笑笑的。我心中暗骂,转头看向裘德考,勉强一笑,几乎是同时,我看到裘德考的身边放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把刀,我认得它,那是闷油瓶来这里之前小花给他的那把古刀。

        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个念头竞然是:这么快又丢了,***败家:转念一想,才觉得不妙,这东西是怎么被发现的?难道裘德考的人已经进到妖湖湖底去了?

        裘德考看我盯着那古刀,就把古刀往我这边推了一下,单手一摊道:“应该是你们的东西,我的人偶然拾到的,现在物归原主。”

        “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我故作镇定地走过去,坐下拿起一看,知道绝对不会错,就是闷油瓶的那把刀。

        这把刀非常重,不过比起他原来的那把黑刀,分域还是差了很

        连我都可以勉强举起。刀身上全是污泥,似乎没有被擦拭过。“何必明知故问呢?”裘德考喝了一口茶,“可惜,我的人负重太多,不能把尸首一起带出来。可怜你那些伙计,做那么危险的工

        连一场葬礼都没有。不过,你们中国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这是说优点,我一直学不来。”

        “尸首?”我脑子里轰的一声,“他死了?”

        “这把刀是从一具尸体上拿下来的,如果你说的就是这把刀的主人,我想应该是死了。”裘德考看我的表情比较惊讶,“怎么,这个人很重要吗?吴先生,以前你很少会对死亡露出这种表情。”

        我看着这把刀,仿佛进入了恍惚的状态,心说,绝对不可能,闷油瓶啊!

        闷油瓶怎么会死?闷油瓶都死了,那胖子岂不是也好不了?不可能,不可能,闷油瓶和死完全是绝缘的。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他死?!他是绝对不会死的。

        恍惚了一下,我立即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仔细去看这把刀。我问裘德考:“那具尸体有什么特征吗?”

        裘德考被我搞得不得要领。也许他一直以这种高深的姿态来和中国人别苗头,之前和三叔可能也老是打禅机,可我毕竟不是三叔,没法配合他,我只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他诧异地看着我,失声笑了起来,喝了一口茶,忽然道:“你真的是吴先生,还是我记错了?”

        我上去一巴掌就把他的茶杯打飞了,揪住他的领子道:“别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裘德考年纪很大了,诧异之后,面色就阴沉了下来,问道:“你怎么了?你疯了,你对我这么无礼,你不怕我公开你的秘密吗?吴。省,你的敬畏到哪里去了?”

        **!我心说,你的中文他妈的是谁教的,余秋雨吗?但我一想,我这么粗暴,他也不可能很正常地和我说话了。我脑子一转。就放开他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事情非同小可。你还记得你在镖子岭的遭遇吗?你还想再来一遍吗?”

        裘德考愣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衣服,问道:“这么严重?”

        “回答我,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裘德考道:“我不淸楚。是我手下的人发现的。”

        “带我去见他,我要亲自问他。”我道。

        裘德考看着我,凝视了几秒钟,发现我的焦急不是假装的,立即站了起来:“好,跟我来。不过,他的状况非常槽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十二章张家古楼里来的人

        裘德考的人住在村的上头,可能是人数太多的原因。村子往上部分髙脚楼分布得非常密,适合很多人同时居住,可以互相照应。

        我和潘子打了个招呼,说明了情况,潘子就跟着我们,从那条熟悉的小溪边绕了上去。夜晚的天非常清凉,月光照在清澈的溪水里,到处是虫鸣之声,让人不由得又想起了半个月之前的情形。

        上去之后,我才发现整个村子的上头几乎被裘德考的人占满了。到处灯火通明,所有的院子里都摆着大圆桌,到处都是成箱的啤酒和赤裸着上身吃东西的老外。显然,这儿大部分的房间都变成饭店里的后厨了。

        倒斗也能搞活经济,我心说,一个找不到的好斗能富一方水土,在这里倒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看到裘德考过来,几个喝得站都站不直的老外就拿起啤酒对他大喊:“boss,comeon!don'tbetooupset!(老大,过来一起喝,开心一下!)”

        裘德考没有理会,径直绕过这个大排档,到了这排房子的后面,气氛陡然一变。我看到一幢非常冷淸的髙脚楼,很小,似乎只有一间屋子。门口有两个人,一脸的严肃。四周也没有喝酒的人,只有一甚昏暗的白炽灯照着这屋子的门脸。

        裘德考对看门的人做了一个手势。就把我们带了进去。一进去,我就闻到一股无比刺鼻的药味儿。

        地上有一盏油灯,我看到油灯下,一团面粉袋一样的东西正躺在草席上,边上有一个医生一样戴着眼镜的人。

        “怎么样?”裘德考问那个医生。

        那个医生摇了摇头。我凑上去,不由得吸了口凉气一一那草席上的一团“东西”,竟然也是个人。

        但是,这真的是人吗?我看着这个“人”,有一种强烈的想作电的感觉。他身上所有的地方,整块整块的皮肤都凹陷了下去,看着就像一只从里面开始腐烂的橘子,但是仔细看就能发现所有的凹陷处,皮肤下面似乎都包着一泡液体,乍一看去。这个人似乎已经腐烂了很久。

        但他却是活蒭的。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也正看着我,而他显然已经动不了了。

        “怎么会这样?”潘子问。

        “我派了七个人下去,只有他一个人出来,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三天后开始发高烧。之后变成了这个样子。”裘德考面色铁寿,“就是他带出了那把刀。他告诉我,他进人到了石道的深处,在遇到带刀尸体的位置,他和其他人分开,其他人继续往里,他把刀带出来治我,结果继续深入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他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那个戴眼镜的医生摇头:“不知道,我只能说。他的身体正在融化成一种奇怪的液体,从内部开始”说着,他用一支针管戳了一下那个人的手臂,凹陷处的皮肤立即就破了,一股黑色的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

        “你要问就快问吧,”裘德考说,“他的时间不多了。你可以问他问题,他无法问答,但是能用点头和摇头表示。”

        我凑近那个人,问他:“你别害怕,回答了这些问题,我也许可以救你,但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你是从一具尸体上找到这把刀的?”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缓缓点了点头。我又问道:“这个人的手指是不是特别长?”

        他看着我,没有反应。

        我看了一眼裘德考,裘德考也没有反应。潘子说道:“他也许没注意那个人的手呢。你问问其他特征。”

        我想了想,问道:“那个人身上有没有文身?”

        躺在草席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但他还是看着我。我盯着他的眼睛。正搜索想要得到的答案,忽然,我发现这个人的眼神很奇怪。

        刚才的一刹那,我忽然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神色,从他眼睛里闪了过去。

        这个人的眼神无比的绝望,我可以理解,所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肯定都不会有神采飞扬的眼神。但是在这绝望之中,我明明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我抓不住这种感觉,但我可以肯定它很熟悉,我在某段时间里曾经看到过,而且印象很深刻。

        是闷油瓶?我心说,难道他又戴上了人皮面具,在里面换掉裘德考的人,掉包出来了?

        肯定不是,这一定不是闷油瓶,他的眼神太有特点了,不可能只是让我觉得熟悉。而且,他们是裘德考的人,如果闷油瓶知道裘德考要下来,还知道裘德考会派这个人下来,他再做好人皮面具,然后掉包出来,那闷油瓶得长八条腿才行。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去看了看这个人的手。这个人的手已经像一只充满了液体的橡胶手套,但没有发现手指奇长的现象。

        我松了口气,就算真是闷油瓶。这种衰样肯定也cos(扮演)不出来。更不可能是胖子,胖子的眼神不仅能表示是或不是,唱《十八摸》都没问题。

        我仔细一想,终于想到了答案。

        这是我在大闹新月饭店之前和小花碰面的时候,小花看着我的眼神,

        小花当时觉得我似曾相识,但是又想不起来我是谁。

        我看着那个人,他也死死地看着我。他一定在拼命回忆,难道他和小花一样。觉得我面熟?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妙,好像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我立即快速追问:“回答我,那个人有没有文身?”

        刚问完,那个人忽然睁大眼睹,好似认出了我,挣扎着要起来。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整个胸腔起伏,不停地发出已经不成人声的咆哮,

        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竭力以一种无比诡异的姿势爬了起来,医生想将他按倒都没有成功。他不停地挣扎,身上凹陷下去的地方破了好几处,黑色的脓血往外直流,

        当我看着他站起来在我面前朝我咆哮的时候,我惊呆了。

        我看到的是一个姿势尤比诡异的人,他的体内好像完全融化了一样,两条胳臂死死地垂在身体两侧,身上凹陷的地方都破了,黑色的液体流满丫全身。

        但是我丝毫不觉得害怕,而是有另一股更可怕的感觉冲过我的全身。

        这种景象!

        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我看着那个人朝我走来却没有后退我看着他的动作,冷汗冒了出来,接着,我就回忆起了两件事情:第一件,是楚哥给我的那张奇怪的照片。那张照片里,在一扇屏风后,拍出了一个奇怪的影子。

        另一件,是在阿贵家另一幢楼的二楼窗口,我也看到了一个和这个人姿态很悚的影子。

        难道,那两个奇怪的影子,原型就是这样的人?

        这个人看着我,竭力叫着。想朝我扑过来,但是才动两下就摔倒在地,再也不能动了。我浑身冰冷地看着他,但很快就坚持不住了。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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