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完全诚实在哪儿都不存在

    完全诚实在哪儿都不存在

    清早，我前往伊拉草原去领略高原的草原之美。出了县城之后，一片美丽的沼泽忽然跃入眼帘，这就是伊拉。颜色不一的一块块草地，或浓墨或浅明，平铺开去直到尽头。一个个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水塘连成片，在夏日清晨倾泻而下的阳光下泛出粼粼的闪光。许多牦牛在沼泽上吃草或游走，给这幅绮丽的风景画增添了一些情趣。草、天、水色茫茫，风声轻响。那些逐水草而居的人啊，梦中曾经出现的，是否就是这样的一片沼泽地?

    草原上有一个女人，穿着彩色的长裙静静地站在沼泽边，裙角随风飘动，那是安安，相视一笑后我们就算是认识了。她就像是一朵娇艳的玫瑰，虽然并不是倾国倾城，但身上总带着一种唯她独有的味道，在哪里都会成为众人的关注点。热情，天真，率直，有魅力，典型的北京姑娘。

    我们在草原上骑完了马后，看见木栅栏边有当地妇人在卖仙人掌果。仙人掌果形状和柿子差不多，外皮呈青色，带着一个个的疙瘩状的刺，看起来很可爱。我们决定买一点尝尝鲜。我们两个从不同的卖主那各自买了一斤的仙人掌果。提着袋子的时候，安安忽然发现自己被坑了。她的仙人掌果几乎只有我的一半。她气愤地回去质问那个妇人怎么缺斤短两。妇人面无表情地说她以为安安只要半斤，也没有道歉。安安知道她是故意在撒谎，却没有任何办法。最后气得只好转身走了。我安慰安安，安安说她生气的不仅仅是缺斤短两，而是那个妇人故意欺骗她。

    我忽然想到了几个问题，人为什么要诚实？诚实对我们和别人都有什么好处？所有人都能保持诚实吗?

    真实世界是信息不对称的，所以人和人之间在交易和交往

    的时候，就需要尽可能多地得到一些相关的信号。而我们又如何形成这种信号，并将这个信号传递给另一个人呢?

    如果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完全充分的信息，比如在未来世界里，我们可以用脑电波来感知彼此之间任何一个想法和感触，那么这时候，一个人是否有诚实的品质或是以前是不是信用良好就不再重要了。因为就在交易和交往的那一刻，他人能够清楚地洞悉你的每一个想法，所以你不得不诚实。因此，只有信息不充分的时候，诚实这种品性才是有价值的。

    每个人都可以对外宣告自己是诚实的。但是，判断一个人是否诚实是建立在与他频繁的交往基础之上的。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长久关系中体现出他的个人信誉和品质，而且这种信誉和品质能在更多的人中得以传播。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们都希望自己的言行能成为自己优良品质的佐证，有时候也会用伪装的姿态去刻意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为自己与他人的顺利交往打下基础。

    有一部电影，the village。影片中，一个男人爱着一个妇人，但是他从来不碰那妇人，就是需要礼节性握手的时候，男人也总是假装眼里进东西不停地揉眼。那个妇人说：“sometimes s 。”（有时候我们并不做我们想做的，这样其他人将不知道我们想这样做。）

    但隐藏并不简单，因为人体的信号时时刻刻都在出卖你。一个人撒谎的时候可能摸摸鼻子或是抬抬眼镜，那是因为人处于儿童期的时候，在向家长撒了谎后，会无意识地捂住嘴。这一动作将在人的一生中持续下去，只是会换以更微妙的姿势和更迅速的动作。青少年时他可能会用手指轻触一下嘴角。而到了成年，他的大脑能够阻止他去捂嘴，但其他更隐秘的动作只是他在少年时代捂嘴动作的再现。还有双臂环抱可能是一个人紧张或是防御心很强的表现。这种姿势表现得更微妙的时候，就成了用一只手去整整衣角，摸摸提包或是摆弄另一只胳膊的袖口或是手腕上的饰品，以此在自己的胸前形成一道不明显的防护自我的屏障。

    当人们在进行某种思维活动的时候，大脑会支配身体的各个部分去发出信号，这是人自己所不能控制甚至是无法意识到的。你在伪装和隐蔽一个信号的时候，其他信号会轻易地出卖你。比如当你嘴角轻扬，手掌敞开，想要向对方表达你诚实真挚友善的时候，你眨眼的次数会增加，瞳孔会缩小，嘴角会轻轻地抽搐，眉毛会不自觉地挑起。

    但是，我们也看到一些人训练自己完美地掩饰各种信号，使得自己的表现更令人相信。比如政治家、律师、销售商、演员，他们的伪装甚至到了让人无法看穿的地步。这些情绪上和姿势上的信号都有一定的功能性，而且有助于人们的交往和交易。这样看来，人的有些好品质可能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在后天有意无意地选择和培养的结果。

    那么，所有的人都诚实是可能的吗?

    记得我小时候在幼儿园最喜欢玩的是一个叫模拟社会的游戏。游戏里很多小朋友们一起组成一个小社会，有银行，有超市，有警察局，有菜市场，有电话局，有邮政局，有家庭。我一直最渴望扮演银行行长。虽然现实中的行长并不是一个钱庄的庄主，但游戏里的这个角色能够掌控着他人能不能得到“钞票”以及其他人每次拿走的数量。

    可惜的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被安排到菜市场里充当卖菜的小贩。刚开始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扮演小贩的小朋友们都是很诚实的，大家从不缺斤少两，也不在找钱上做小动作。但由于市场总是最吵闹的一个地方，我们都常常晕头转向。在一次不小心的找钱过后，我发现口袋中的“钱”多了一张100元的。那一定是什么时候弄错了，但彼此都没有注意到。结果那一次我被评为最优秀的小贩，得到了一朵小红花。美滋滋的我心想，既然很难被发现，那以后也有意无意地偶尔做做小动作吧。就这样，我每次都靠做手脚得到了小红花。

    后来，其他扮演小贩的小朋友发现了我暗中做手脚，也纷纷学着我这样做。于是菜市场很快成了一个鱼目混珠的地方。其他小朋友来买东西的时候，都要非常认真地在秤上把关，找回的零钱都要一张张认真地点一遍。大家都因此疲惫不堪。

    于是我就决定变乖一点，不再做任何手脚，而且告诉每一个买家小朋友只要有人回家后发现有问题可以假一罚十。就这样，小朋友们都开始信赖我，我的生意马上好了起来。我再一次拿到了小红花。

    回忆着幼儿园里的狡猾往事，我想，现实生活中其实也是这样。不可能出现所有人都诚实或所有人都不诚实这样的极端。因为一旦所有的人都处于同一种状态，就会有使得一部分人向另一个方向转变，从而获利。就像是跷跷板的两端，总是在一端触地的瞬间重新向另一个方向倾斜。而其实我们每一个人自己也处于这个跷跷板上，没有完全诚实的人，也不会有完全不诚实的人。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有个故事是这样的，一个人期望能喝到最纯净的水，不含一点细菌。可是要知道，即便是煮沸过的水，也不能算是纯净的，因为有的细菌在1 000摄氏度的环境下还能生存。最后那个人用尽千万种方法，在实验室里过滤出了最纯净的水，可是，他却因为总是饮用这种完全纯净的水，而失去了对细菌的抵抗能力。后来，他因最普通的感冒病菌的感染，得病死去了。

    这只是一个故事，但在平日生活里，有很强的洁癖而每天洗头洗澡五六次的人的确很容易病倒。所以，我们应该听从那个人称诺贝尔姐妹奖又称搞笑诺贝尔奖——伊格诺贝尔奖得主吉利安?克拉克的“5秒钟定律”。她说，当不小心把食物掉到地上时，请不要暴殄天物，马上把它捡起来吃掉，包你不会生病。前提条件是，饼干糖果等类的固体食物落在比较干净的表面上，而且落地时间不应超过5秒钟。

    我们永远不可能达到极端吧。

    既然我们自己也不可能是完全诚实的，是否应该对他人的不诚实抱着更加包容的态度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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